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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發佈日期: 2025-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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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冬日会遇到心软的缪斯吗?

第 39 章節 :黑夜面具

章節內容

茶叶在升起热气的水面缓缓下沉,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

格雷端着杯子在床边坐下,朝咳红脸的人张开手掌,怀特看着好几种颜色的药片皱起眉头。

要是让谁知道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会害怕吃药的话,一定会笑得直不起腰吧。

上移的视线对上一双不容拒绝的眼睛,看来这时候卖乖也没什么用了。怀特撇撇嘴角,眼前这男人一副要等他吃完药再去写稿的样子,他根本没机会像昨天那样把这些苦东西偷偷扔到床下。

烧还没退的一张脸微微发红,凑近作家顺势仰起一点的手,张嘴含住喂过来的几粒药再喝下一大口水,一鼓作气的将黏在舌尖的苦涩吞下去。怀特半眯着眼睛抱住格雷手臂,发烫的皮肤贴在男人身上,靠着散发凉意的身体能让他舒服一些。他脑袋晕沉沉的,保持着坐在这里靠着作家的姿势昏睡过去,被一双大手搂住肩膀又护住脑袋,轻轻放平躺下来。

男人挨着怀特,与这人陷入同一个枕头,紧抱住还在发热的身体。

怀特醒来时已临近傍晚,他正喝着格雷给他泡的这杯有淡淡甜味的蜂蜜水。作家又递给他一盘形状乱七八糟的苹果块,怀特眼中多了一丝迷茫。

“这是什么?”

“不像吗?”

“像什么?”

“可我记得祐镇他是这样…”

对于最了解这位作家的人来说,一句听上去没什么用的话也能成为关键线索。处于病中的大脑运转起来较为困难,怀特稍作思考才把“苹果”与“金祐镇”两个词汇连接起来。

“你该不会是想学他那样,把苹果瓣切成小兔子吧?”

即使格雷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怀特也能从这男人不自然的摸摸鼻子又移开目光等表情变化中,知道某位他曾以为会过于呆板固执的作家,竟笨拙又可爱的想去效仿别人是怎样切苹果的。

想哄他开心又不擅长说些甜言蜜语,只会用最单纯的行动来倾诉关怀,当被人看穿心思时又会难为情。他心中的格雷向来如此,一直都在给予他不加掩饰的透明与纯粹。在怀特的世界中,唯有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颗用薄冰罩起的心脏正不断跳动着,而这颗心最终是生是死,男人将决定权全然交付于他的手中。

格雷留给他的时间并非残缺破碎,他所能拥有的每分每秒都是永恒。

比起互相许诺太多可能根本无法实现的空口白话,不如在有限的时间里去感受彼此的存在。

他们还有足够多的机会去拥抱、亲吻,手牵手走在寒冷萧瑟的街头,在夜幕降临后看一场电影,坐在餐馆里探讨影片中的场景与人物塑造,把对创作有益的点子记录下来。他们能在回家后各捧一杯热茶暖手,紧挨着在壁炉前坐下,烤热冻僵的脸,在午夜时分的一张床上怀抱柔和与温暖,聆听彼此的跳动与喘息,让血液随噼啪作响的火苗沸腾着跳跃,融化在彼此的灵魂之中。

既定的结局会在哪一刻到来都不再重要,他们只在这个有些特殊的冬天里,做最普通不过的一对恋人。

寒风刺骨的周末,车辆在冰霜未化的路上行驶得缓慢。金祐镇透过车窗向外望去,抱着吉他的金发少年在不远处唱着什么,他对听不到的歌声怀着好奇,正打算摇下窗子让那声音随风飘进来,被从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按住了胳膊。

韩明云什么也没说,只是如往常一样低着眉眼平静地与金祐镇对视,冰冷的手掌沿小臂一路抚摸到他的手腕再握住。

很轻的动作,他能轻易从这样一只未上锁的“手铐”中挣脱,趁车子停在这里,打开车门逃出去也是很简单的事。在金祐镇脑海中短暂浮现的画面没有付诸行动,扎根在心中的抗拒短时间内无法消散,他在不带有压迫感的触碰下控制不住手指的微微颤抖,却没有挣出抓住自己的手。他轻吸一口气又呼出,不再去分析男人此时注视着他的目光中含有什么内容。金祐镇扭头看向变了景色的窗外,韩明云在这时张开手完全覆盖住他的手背,蹭过温软指尖的凉意好似多了点讶然的情绪,他由着这人稍使力气的牵住自己。

巨大的水晶吊灯亮起刺眼白光,人们在欢声笑语中举杯相碰,洒在地毯上的红酒将一片米色花瓣浸透。金祐镇低头盯着脚下的图案,这里明明都是重复规律的线条却填充得过于杂乱,形状排列成紧凑的一圈,像迷宫一样罗列数层,包裹着最中间的“雪花”。他在抬头的瞬间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紧闭着眼睛向后退了两步,熟悉的气息没过几秒便贴过来,搂住了差一点就要在这场舞会上倒在地板上的人。

这世间有太多黑暗会隐藏在富丽堂皇的表面之下,韩明云对此再清楚不过,他从不在意人们是怎样被欲望吞噬,又是怎样去相互折磨的。行走在秩序之上的他喜欢参与到这些徒劳无用的争执中,不过也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或许对那些家伙来说,三五年也算得上是一段人生,可对韩明云而言,这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游戏,他会很乐意在一段故事里和他们玩上几年,又或者说是让这些人在死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活在有他出没的噩梦之中。可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什么东西威胁到,那当然是要用最多三五分钟的时间解决掉这些麻烦。

“别盯着地上看,别问为什么,在这儿等我。”

金祐镇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在恍惚之中听到韩明云贴在自己耳边这么说着,随后又扶着他坐到沙发上。

“他好像有点儿喝多了,我去拿醒酒药,先麻烦你们陪他一会儿。”

可能在这种时候,把金祐镇扔进早被他读取过记忆的女人堆里才是最安全的。

戴着面具的男人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载歌载舞的熙攘人群之中,一双与他极其相似的眼睛正望向这里。

凛冽的风撞击着玻璃,回荡于走廊的惨叫声只有一人可以听到。这间客房的门敞开又关上,屋内在数十秒后只剩下寂寥,站在床边的身影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勾掉上面的姓名。男人在原本的一年四季之中不会添加或削减衣物,可这一身长度正好到他膝盖以上的黑大衣,是金祐镇在平安夜那天买给他的。

和普通人一样学着去感知冷暖、敬畏自然之类的,虽然没有任何意义,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太过难堪的事。

当死神在黑夜中勾起嘴角,染上一片暗红的床单之上却躺着面目狰狞的两具躯壳。渐渐冷却的血与肉糊上床头的墙面,温热的液体沿金色画框顶端流淌下来,画中女人的蓝色瞳孔之中拉出一道还在向下蔓延的血痕,是晕染光泽的泪,让四处飘散的灵魂被黑暗吞没。

有钱人与情妇的爱恨纠缠,无聊又老套的故事,不如还是来点新东西,让报纸的这一板块上多些实质性的内容,不过可能就要辛苦他的那些“同事”为此加班了。

沾了血的食指关节轻敲在墙面,韩明云思索几秒,在未染灰尘的白色之上涂抹出一个不久前刚见过的图案。

他的那位作家要是不小心来到这个房间恐怕会吓晕过去,还是快点回去才好。

不过,注定会出现在这个夜晚里的某只野猫,应该会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吧。

“今天吗?”

“对,不久前就收到过通知了。放心,我已经好很多了,不信你摸摸。”

怀特总是不太忍心看到面前这双眼睛垂下眼角的样子,他透过这样的担忧还能察觉到格雷的另一种情绪,这个人明显对自己在周末被叫去报社加班这件事持怀疑的态度,他只好握住作家的手掌贴上自己额头,在男人再次开口前努力证明自己现在的状态真的十分健康。

实际上,他在格雷说出“那好吧”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强忍着咳嗽,当作家转身去给他拿那条羊绒围巾的时候,怀特终于弯下腰剧烈的咳了起来。

这声音持续了十几秒左右,男人手里攥着那条围巾,看着编辑咳红的脸叹了口气,他想立马收回刚才的妥协。格雷环顾四周,才发觉能让他反悔的关键人物好像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出门去了。

“祐镇呢?”

“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整天麻烦他,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的。嗯…可能,约会去了吧。”

怀特从格雷怀里抻出那条围巾,说出最后几个字的语气淡漠得像是提到冻死在街头的一只老鼠。

“约会?跟谁啊?”

“呵,还能跟谁啊。”

作家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眉头微蹙,他上次看到怀特露出这样嫌弃的表情,好像还是他俩某一次去逛商场时,某家男装店的女店员突然拉住自己,不停向他们推销一款酒红色的领带。

没等反应向来迟钝的人得出答案,怀特就穿好了大衣。作家一边帮他的编辑戴好围巾,整理好毛绒绒的边角,一边念叨着“别忙到太晚,早点回来”,双手捧住一张被遮挡住下巴的脸。

怀特俏皮的视线含着光,自上而下扫过格雷的脸,最终掉入男人眼中。他睫毛轻轻颤动一下,就带来了能够灌醉作家整颗心的氧气。

作家的吻在下一刻落到这双眼睛上,再向下触碰到嘴唇,轻贴两下。格雷抱住眼前人,恋恋不舍的吸气声从鼻腔挤进喉咙,再轻呼出来,等到他松开手时,怀特的围巾已经被压得变了形状。

“嗯,特别好看。”

“肉麻。”

加班当然是谎言,格雷早就觉察到了这一点,其实他并不在乎怀特会欺骗他多少次,只是过多的好奇与不安会驱使他去找出真相。

没有更多的考虑,作家去报社问过之后就找到了这里,与他擦肩而过的人实在太多,他穿梭在一片彩色裙摆之中,渐渐感到眼花缭乱,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先发现了躺在大厅沙发上的金祐镇。即使那人的穿着打扮是自家编辑的模样,他也能隔着一段距离识别出那不是怀特。

格雷并没有走过去问些什么,从刚刚他所观察到的来看,应该是韩明云带着金祐镇过来的。虽然他对那男人了解的不多,但看这两人的样子不像是为了来这里打发时间。如果怀特也在这里的话,就说明他们三个人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这几人瞒着他同时出现在这次舞会上呢?

一无所获的人不免有些沮丧,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靠在墙边眨眨疲惫的眼睛。格雷又一次透过来往的客人向远处看,一个身着黑长裙的侧影就在这时吸引了他的目光。

作家看到那女人的上半张脸被藏青色面具遮住,下面又戴着白口罩,她时不时攥起拳头凑近嘴边,又在迟疑了几秒后张开手捂住嘴巴,这样的动作在几分钟内反复了几次。

乌黑的短发到肩,裙子下摆盖过小腿,平底的红色皮鞋,体型瘦小。

什么样的女人会在舞会上穿平底鞋呢?

直到格雷视野中的女人出现下一个动作之前,他都没有产生绝对要跟过去看看的冲动。

不过女人走得太快了,作家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一个跟踪狂,他在花园里焦急的寻觅着那个身影,最终在喷泉水池中再次见到了她,而这个地方却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看到女人纤细却有肌肉的白皙小腿露在外面,几分钟前还完好无损的黑长裙已经被割得破破烂烂,下摆裂开到膝盖以上,而罪魁祸首应该就是女人手里的匕首,看样子是为了方便行动才这么做的吧。眼前的画面过于骇人,好在格雷早已习惯了看到这样的景象。

水池被鲜血染红一片,还戴着蕾丝手套的人站在中央,拽着比他强壮许多的某个男人的脑袋,狠狠砸进水中。头骨与瓷砖碰撞的声响融进环绕着这里的音乐,喷泉在下一刻再次升起,格雷的视线也因此被挡住。等到他再走近一点,女人还跨坐在水中趴着的男人身上,举起匕首为这具尸体放着血。

或许是因为音乐和流水声影响了听觉,向来警觉敏锐的人在这时才注意到站在水池外的格雷,他在慌乱之中想要提起被浸湿的裙摆逃走,却不小心踩到沉甸甸的裙边,“扑通”一下跪进了水中。

“女士,能邀请您跳支舞吗?”

这声音好似带着些许愤怒,音量意外的高,盖过了周遭的其他声响。

作家的一声叹息过后,喷泉的水流与音乐声都静止在这刻,四周安静下来,路灯的光芒在这个夜晚中太过微不足道,却足够格雷看清眼前人颤抖的脊背。

攥拳凑到嘴边,又或是张开手捂住嘴,是想要咳嗽时的下意识动作,前者是男性,而后者则转换为女性。

还有,谁会习惯性去摸左手小指,又在反应过来自己正戴着一双手套时愣住几秒呢?

格雷朝摔在水中的人伸出手,握住发抖的手臂将人拽进怀里。

男人把“她”从水池中抱出来,看着“她”不敢去注视自己的一双眼睛,听到“她”在紧张中的又一阵咳嗽,这人湿透的假发已经没了最初的形状。

格雷现在不能允许这位“女杀手”逃离自己的视线,所以才在这时紧握住这人的手腕,抬起另一只手摘掉眼前这张藏青色的半脸面具。

“解释一下吧,怀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