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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潜意识里的判断吧,毕竟这东西看起来确实不像女人写的。”
“真的只是这样吗?”
“怎么,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吧?”
作家的神情依旧平静,不过韩明云倒是觉得他所看到的这份冷漠淡然中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不过现在他们所处的环境中明显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能是由于刚刚那根烟将这间屋子里的气味改变了,所以他才没有立刻察觉到这一点。
地上躺着的这具尸体并没有外伤,只有嘴角边挂着一道液体的痕迹,或许桌上这杯还剩下一点的红酒就是这男人的死亡原因,也就是说他是中毒而死的吗?可是有什么人会在大晚上来给这人下毒呢,如果今天是这男人和怀特•希斯曼约定好见面的日子,那么能够来这里杀死这人的也只有那位编辑或是眼前这位作家,但是…这个味道果然不太对。
“原来如此,看来这不是你身上的味道啊。”
“你说什么?”
从刚刚开始韩明云就注意到这间屋子里还隐约有一股熟悉的气味,他本以为是附着在作家身上的那位编辑的味道,不过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或者应该说是不完全如此。
“现在可能要出去抓只猫了,应该还没有跑太远。”
毕竟那是一只胆子很小的家猫,现在恐怕还躲在某处发抖吧。
此时的街道早已空无一人,白日里本就不算热闹的一家书店在寂寥的冬夜中显得更为孤独,站在这里的人正静静地望着空中那轮蒙上一层薄雾的月亮,呼出的热气伴随着烟雾萦绕于他模糊不清的眼镜上,扑通扑通跳着的心打破了今夜的宁静,望着天空的人总觉得那轮月亮被沾染了些许淡红色,像是将鲜血滴在银器上后又有泪水坠入其中,被稀释的血液正四散开来顺着光滑的银器表面缓缓滑落。
指间夹着一根烟的人手还在颤抖着,如果刚刚他真的那样去做了,所看到的便会是想象中的画面吧。
“果然是你,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祐镇?”
不远处两个极为相似的声音传入耳中时,红着眼睛的人终于回过神来,靠在墙边发抖的他根本没有逃跑的力气,只能回过头来望向那两张相同的脸,无论是惊讶的眼神还是含着笑意的目光,都让金祐镇觉得此刻的空气变得更加冰冷,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在一起,不过现在看来最该被质疑的恐怕是莫名就出现在这里的自己。
“看来,还有另一位作家在担心你那位编辑的安全啊,格雷•亨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祐镇,那个男人是你…”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没有杀他。”
仍在发抖的人回忆起了那一日,当时的他将手表交给怀特后便留在报社继续工作,当他打开抽屉翻出前些日子放在这里的一沓旧报纸时,发现里面夹着一封信,他很肯定怀特没有动过这里的东西,桌子最下面的抽屉因为几周没人使用所以积上了一层薄灰,看上去应该很久没有打开过了,所以这封信应该不是那人留在这里的。
怀揣着好奇的人读完信后皱起了眉头,竟然会有人用这种方式来要挟怀特,虽然他知道这对怀特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但他还是觉得不能将这件事告诉那人,可是如果写这封信的人真的因为怀特没有按时赴约而做了什么的话,怀特同样会陷入危险之中,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大脑越来越乱的人放缓了手中的工作开始思考应对的方法,如果告诉格雷的话肯定是不行的,那男人一旦遇到与怀特有关的事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还是不要为那人增添负担才好。
“如果我代替怀特去赴约的话…”
当这个想法浮现在大脑中时,金祐镇摇摇头将刚刚写在纸上的一行文字划掉,这个主意实在是过于愚蠢,他这样的人单靠自己可能没办法与写这封信的人抗衡,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但这样危险的事自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若是靠智取的话或许还有一些希望。这好像是目前为止唯一行得通的办法了,那么就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去做了。
在这之后,愁绪满满的人便没心情再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了,没有留意时间的他处理完最后的工作才意识到天色已晚,于是在大雨下起来之前都安安静静地躲在没开灯的会议室内,而留在外面的那把伞也证明了那男人曾来过这里,或许是因为没有找到他就离开了吗?
虽然不是很想用这把伞,不过总比淋雨回去好。当时的金祐镇这么想着,将那封信放在一沓稿子中带了回去,他知道怀特在处理完现阶段的工作前,一般不会动已经审好的稿子,那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等到了那天晚上再将它拿走吧,虽然他已经将这上面的路线图都记在了脑子里,但为了以防万一果然还是不能现在就将这封信销毁。
而令金祐镇没有想到的是,今夜来临时他却没有从原先的地方找到那封信,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的人翻了很多地方,最终只好放弃了那封信,趁着格雷和怀特睡得正熟悄悄地出了门。
“你还真是厉害啊金祐镇,竟然能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给那个男人下药,也对,做这种事你还是很擅长的,不过,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在那人眼皮底下…啧,果然是这样。”
当韩明云上前抓住金祐镇一只胳膊时,面色紧张的人急忙后退一步挣开了男人的手,格雷在下一秒便皱着眉站在了韩明云与金祐镇的中间将二人隔开,他面朝着脸色明显不太好看的男人,将还在发抖的另一位作家挡在身后。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护着的人在今晚给你和那位编辑吃了什么吧,不过安眠药对你来说确实没什么用,毕竟你的身体应该已经没办法…”
“韩明云,你最好说点有用的东西,我们的赌局应该还算数吧。”
“当然…不过现在看来,我们要找的凶手可能就是你身后的人。”
刚刚接触到的那段记忆虽然短暂,但韩明云从未想过自己会看到这样的画面,那时的金祐镇就跪在那个还没死去的男人身上,拽着男人的领带将杯中的酒喂进那人的嘴里,然后从容地看着那人倒在沙发上,再格外冷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子对准了那男人的胸口…金祐镇,看来你是将自己完全代入怀特•希斯曼才做到这一切的吗,不过体验派的表演最终在真正要杀死一个人之前就出戏的话,可算不上是一个好演员吧,我说过,你跟那人不一样,无论怎么去模仿也只能学个表面罢了,回过神来后颤抖着将那把刀丢在一旁的人,才是最原本真实的你。
此时,躲在格雷身后的人什么话都不说,金祐镇只是低着头,像是回忆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大约一小时之前,如约来到那栋公寓的他在敲响房门后便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了,或许只有完全变成怀特的样子才能不再害怕,于是他竭尽全力地去成为了那个人,不过事情的发展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可怕,那个之前从未见过的男人在看到他时只是笑着说要和他喝上一杯,等到气氛放松下来再聊之后的事也不迟,而当他在忐忑不安中坐到沙发上时,却觉得这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近距离地看你确实要更漂亮一些,也难怪那位这么喜欢你。”
虽然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金祐镇还是从中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什么样的男人会用“漂亮”这一词汇来形容另一个男人呢…看来这人的脑子里还装着别的事,这样的话他好像就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大麻烦了。
“如果我帮你的话,你会给我多少钱?”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不过我们现在可以先不聊这个。”
“不怕我杀了你吗?”
“如果我死了,还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相信你不会这样去做的。”
陌生男人舔舔嘴唇,伸出手抚上金祐镇的腿,端着酒杯的人笑着,在下一秒就跨坐在了男人的腿上,两只胳膊环住男人脖子近距离注视着这双兴奋起来的眼睛,这男人立刻搂住了金祐镇的腰,而他背后的一双手,在这不到十秒的时间里还做了一些其他的小动作。
“不是说要喝酒调节气氛吗,那就喝完这杯再来做点别的事吧,还是说你酒量差到一杯就不行了?”
“怎么会。”
被拽住领带的男人微笑着仰起头,将身上人递到嘴边的酒慢慢喝光,不过,还没等他抬起手去擦不小心流到嘴角的酒,便在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后歪七扭八地倒在了这张沙发上,而最终没有下手的人在慌乱之中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后便想要逃走,却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让男人从沙发上掉了下去。
那段记忆依旧停留在韩明云的脑海中,看上去如往常一样冷漠的人眼睛里浮现出一抹相对平静的恼火。没想到你对其他人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金祐镇,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不过,如果你真的给那人下了毒,又为什么要再…”
仍有些疑惑的男人在这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眨眨眼睛又勾起了嘴角,如果金祐镇要毒死那人就不会想着再补上几刀了,而他再了解不过的这只猫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弄来毒药,但如果只是普通的安眠药肯定也达不到让人瞬间失去生命迹象的效果,既然如此的话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时至今日,韩明云仍记得那片蔚蓝的天空与平静的海面,虽然久违的好天气并不会让他感到心情愉悦,不过这艘船上的另一个人倒是能带给他一些情绪上的满足,不过当男人哼着熟悉的旋律回到房间时,本该被他关在屋里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船上的空间太大,长长的走廊让正在寻找那人的韩明云觉得有些头疼,当他终于放弃内部来到甲板上时,不远处却有一个被捆住双手的人站在了栏杆之外,只要再向前一步便是在阳光照耀之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金祐镇!”
那人像是根本听不到男人的声音一样,没有任何迟疑地在下一刻坠入了如宝石般清澈的碧蓝大海中,而在不远处骂了句什么的男人摘下帽子丢到一旁后也纵身跃入了海里。
韩明云从未想过相同的把戏这人还能玩第二次,当他在海水中寻觅到那个正在缓缓下沉的身影时,毫不费力地便游过去抓住那人的手臂将人抱在了怀里,浮出水面的人在阳光照射下咬紧了牙关,疼痛在这一瞬间蔓延到了他的全身,让泡在冰冷海水里的人觉得像是有一把无形的火焰在灼烧着他的皮肉,这炽热的痛仿佛化作了无数根银针钻入他的骨髓中来回穿梭着,不过他抱住怀中人的手臂却没有松开半分。
浑身湿透的男人在好不容易带着怀中人回到甲板上后拾起掉在一旁的帽子戴上,他整张脸都毫无血色,喘息声低沉而急促,韩明云坐在金祐镇的身旁,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眼前这张像是昏过去了的脸。
察觉到什么不对的男人皱着眉探了探金祐镇的鼻息,又俯下身将耳朵贴在这人的胸口,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慌乱无措的人抬起头后立马捏住了金祐镇的脸,他贴近一动不动的人微张着的嘴,在自己还没恢复正常呼吸频率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用嘴将氧气渡到这人的口中,可无论他这样做了多少次,躺着的人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金祐镇早已没有了心跳。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脸色煞白的男人眼神中多了一些怀疑,他不肯相信眼前人已经死去,韩明云的手颤抖着伸过去抚摸金祐镇还有些许温度的脸颊,不管怎么想都太奇怪了,这人掉入海中不过数十秒的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失去了生命迹象?
冷静下来后,韩明云将死去的人打横抱起带回了房间,他每日都观察着金祐镇的身体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就在三天后发生了。
那一日的他如往常一样坐在床边注视着被他脱光衣服后躺在这里的“尸体”,而本该死去的人却在他点燃一根烟的时间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
“死”过一次的人看上去并没有力气坐起来,他只能躺在床上满脸惊恐地被男人捏住了脸颊,眼前人了然的笑容中添了些许怒意在其中,或许是怕伤到这“死而复生”的虚弱身体,男人在这一刻就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金祐镇。
“你是吃了什么吧,是觉得死了我就会放过你吗?金祐镇,你的确很聪明,但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想来这位作家应该是在某一次逃走后寻得了什么能够进入假死状态的药物,这人跳海之前应该就已经挣脱了捆住双手的绳子,只是装个样子又算准了时机等我发现他,再将药吞掉后坠入海中,这个赌局看起来倒是十分完美,无论我发现你死后是将你扔回大海,还是放置在一旁,你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从我手中再次逃走,而对你来说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毫无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这对你来说当然也是一种解脱,可你最终还是算错了一步,金祐镇,就算你变成一具尸体,我也不可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像你这么与众不同的生命一旦流逝了,我在这世间就会少了很多乐趣,所以在没弄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之前,我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你。
“这种药一定很伤身体吧,那这次的惩罚…就暂缓几日好了。”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人笑了笑,看来这一次为了保护那位编辑,眼前这人又用了相同的法子,毕竟以金祐镇的力量确实没办法在那男人清醒时就将其杀死,而这是使那人“死去”的最快方法,不过你最终还是没有战胜心中的恐惧,明明只需要再补上几刀就可以结束这件事了,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小,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这么让你为难吗?
“我看你想要杀我的时候倒是有力气得很。”
“你又在说什么?”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外人在,不过他所知道的这一切暂时就不告诉这人了,不然这次的赌局可就太无趣了,而且他总觉得这次的故事不会那么快就结束。韩明云这样想着,上前一步拍了拍格雷的肩膀,在眼前人略显疑惑的表情中凑到作家耳边。
“或许…死去的人会在醒来后自己找到凶手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祐镇,我们回家。”
格雷在眼前男人不满的神情中牵住了一直躲在他身后的金祐镇的手腕,没等想要说些什么的韩明云再次开口便离开了这里。
是谁杀死的那男人都不重要了,格雷这么想着,至少有可能伤害到怀特的人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这就足够了。
但是,他刚刚不经意间回过头时看到的口型又是什么意思呢,韩明云,你到底还想做些什么,你口中的“三天”又意味着什么?
格雷回到家时,怀特仍在床上熟睡,这让他放心了不少,他没有再向金祐镇问些什么,毕竟这人今夜会出现在那里肯定也只是因为过于担心怀特,他当然不相信是金祐镇杀死了那个人,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再对明显吓到了的人说些什么了,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好了。
“你这两天脸色好像好了很多。”
“有吗?”
“嗯,前些天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想着一定要找时间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过又想到你去了可能…”
“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好好的吗?”
怀特此时就躺在床上被格雷圈在的臂弯里,侧着身子微微仰起头来,注视着这双向来温柔的眼睛,他能看到格雷眼中倒映出了自己瞳孔的颜色,要是能一直这样看着这人就好了,怀特这么想着,如果他能一直住在作家的眼睛里,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担心离别的那刻会突然到来,而当这人眼中的色彩消失的那一天,自己也将不复存在。
“你真的…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吗?”
“不会,再也不会了。”
唯一能让这颗心为之跳动的眼睛瞬间变红了,格雷微微低头吻在怀特快要流出泪水来的眼角,将说话时带了些鼻音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无论你再问我多少次同样的问题我都会这样回答,只要能像现在这样抱着有温度的你,前方有怎样的命运在等待着我都没什么好怕的,现在的我绝不会再次离你而去,而这如风中残烛般逐渐衰弱下去的,或许马上就要消失的生命,只要它还属于我,我自然就不可能轻易放弃掌控它的权利。
夜深人静的时候,较为偏僻的这栋公寓楼早已没有人会外出了,不过此时此刻一个身影却出现在了这熟悉的房门外,向来不懂得敲门的人在推开门时愣了几秒,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与三天前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看样子好像还有其他人很在意上次那个故事啊。
“真是奇怪,这人很明显是死了没错,不过金祐镇给他喝下的东西并不致命,况且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你说,他为什么会真的死了呢?”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男人笑着走近那个蹲在尸体前像是在检查着什么的身影,看来他的心理暗示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听了这话的男人笑了笑,掏出烟盒来取出一根烟,火光将他的眸子照亮了一些,这是一双写满了愉悦和得意的眼睛,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望着身前人的背影。
“这样巧合的场景倒是让我想起了一句话,或者说是一个理论,你应该再了解不过了。”
“什么理论?”
“关于…凶手会多次回到案发现场,你是怎么看待这条理论的呢,格雷•亨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