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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你的手…是受伤了吗?”
其实从今日见到怀特的第一刻,金祐镇就发现这人的右手缠着纱布,但他见作家和编辑都没同他说些什么,便也不好意思开口去问,不过此时此刻,这间屋子里不同寻常的味道却让他再度产生了疑虑,难道昨晚他不在时,这里还发生了其他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吗?
眼前人听了金祐镇的话后点点头说了些什么,口型是“只是擦伤而已”。
“让我看一下。”
就在金祐镇轻抚过怀特手腕上的伤口时,面前的人因疼痛皱起了眉头,随后便将那只手背到了身后。
“真的没事。”
怀特动动嘴唇这样说着,为了让金祐镇能更清楚地理解他的意思,无法发出声音的他自然不会说太多去解释什么。
见金祐镇点点头后仍是一脸担忧的样子,怀特抬起手安抚式地摸了摸他的脸颊,而此刻的金祐镇却不只是被担忧填满了大脑。
怀特手上好像是横向的一道较长的伤痕,所以肯定不是擦伤…难道是刀伤吗?
那他为什么要撒谎说是擦伤呢?浴缸下那件属于怀特的衬衫上肯定是沾上了血,所以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我想先打扫一下浴室,你们…”
推门而入的男人看起来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再度抱在一起的两人在听到声响时便望向了站在门口的男人,作家在对上自家编辑的眼神后愣了几秒,退后一步站到了门外。
虽然作家想不通为什么在自己家中还需要去回避什么,可他的到来好像确实打扰了眼前的两人,不过现在最应该在意的也不是这件事。
格雷此刻最为担忧的,是这间浴室虽然在昨夜简单清理过,但应该还需要再仔细检查一下,毕竟昨晚的他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迷迷糊糊的,根本不清楚当时的自己有没有将一切不应该出现在家中的东西都处理好。
在推开浴室的门后,格雷看到金祐镇敞开的领口以及皮肤上的伤痕时确实有些惊讶,很明显他在刚刚完全没有注意到什么,而他家这位向来敏锐聪颖的编辑倒是早就意识到了金祐镇有何不同。
察觉到作家投过来的目光时,怀特将金祐镇敞开的领口合上后向上拽了拽,拉着这人的胳膊走出了浴室。
这间浴室确实应该好好打扫一下,怀特这样想着,刚才的他实在是太过担心金祐镇的状态才一时之间忘记了昨夜的事。眼前的人这样善良,又如此厌恶暴力与罪恶,如果最终真的被这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二人又会陷入一个怎样的境况中呢?
“不行,我说过了,不可能现在就让你回去工作的。”
“你还是再休息几天才好,毕竟如果你突然说不出话来也很奇怪对吧,报社那边的事交给我就好。有些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应对的方法了。”
听眼前的二位作家这样说时,怀特感到了些许烦躁,这两人的态度一个强硬一个温和,可话里话外都是不想让他去报社的意思,就好像把他当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或是孩子,这也太莫名其妙了,明明他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不是吗,只是暂时没办法开口讲话罢了,真不知道那个令人厌恶的混蛋究竟用了什么药才让自己变成这样,如果让他再次见到韩明云,就算没办法杀死那男人也应该狠狠地捅上几刀泄泄愤。
其实最近这两天,怀特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虽然那天晚上的他完全想不通作家为什么能顺利找到自己,但现在想来,这男人怕是在这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没有在撞破真相的那一刻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可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不是吗?如果格雷真的很早就发现了自己是Black,应该不可能这么淡然地面对他所做的这一切才对,以他对作家的了解,这人不可能如此平静的,甚至是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与不满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再怎么说格雷也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作家,就算写下过再多血腥震撼的画面,也不可能瞬间就接受了他书中的“杀人狂”一直生活在自己身边这件事吧。
难道说格雷对他隐瞒了什么吗?就像那个神秘男人所说的那样,可若是想要找到问题的答案,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查起呢?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最近两天这位作家是不是把自己盯得太紧了一些。
“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当看到坐在一旁的编辑看着稿子皱了皱眉头时,格雷一瞬间就察觉到了怀特神态的变化,因为在这之前他正盯着这人的脸,而让怀特感到有些不自在的也正是这一点。虽然他的这位作家一直以来都会在这时看着自己,但为什么这目光比前些日子的要滚烫得多,就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融化后装进他的眼底。如果是之前,格雷在发现自己细微的表情变化后也只是会问一句“稿子有什么问题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来担心自己的身体。
更让怀特感到费解的,是明明他现在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可这位作家却总会以各种理由禁止他出门,比如“今天外面太冷了”“最近那家店不开门”“你想要什么我会出去帮你买的”“地面结冰了,摔倒了就不好了”等等,这让怀特觉得自己在这两日里被作家牢牢锁在了这间小屋中,就好像那个神秘男人所说的话都变成了现实一样。
即使他尝试着去理解格雷的心情,也会觉得这样的忧心过于无理取闹,虽然他很相信眼前的男人不可能一直不让自己出门,但这位作家好像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难道这样的改变全都是自己造成的吗?
如果他真的向格雷问些什么的话,这人会解答自己的困惑吗?
可这位作家又有什么事是可以向他隐瞒的呢?明明从自己认识格雷开始,这男人就是一个温柔又真诚的存在,作家的灵魂就如同冬日里从空中飘下的第一片雪花那样洁白清澈,这样的人不应该有什么秘密才对。
怀特很清楚作家的性格并未发生改变,只是这片在阳光照耀之下莹莹亮着的雪花,好像也并非他想象中得那般柔软易碎,其实在很多时候,格雷有些强硬的样子甚至会让他感到一丝害怕,每到那时,这片雪花好像就化作了一把冰冷的利刃,让人不敢去拒绝什么。
不过还有一点很值得在意,这位作家最近是不是太黏人了一点。
格雷正从身后将怀特圈在怀里,这男人的下巴抵在自家编辑的肩头,毛茸茸的脑袋就贴在怀特的耳边,双手则环住了怀特的腰,而此时的怀特正在准备今天的午餐。他不懂这位作家为什么跟上来后又从后面抱住自己,明明刚才修改完稿子后说要去小睡一会儿的不是吗?更奇怪的是金祐镇早晨出去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今天难道不是休息日吗?那人所说的“应对的方法”又是指什么呢?这两位作家未免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吧。
“现在这样不好吗?”
当怀特在格雷的“束缚”之下终于将三人份的午餐准备好后,看上去心情不错的作家却在看到怀特在纸上写下的字后收起了笑容,露出了有些抗拒的表情。
饭桌旁,刚刚喝了一口牛奶的人舔舔嘴唇后又看了一眼自己写下的话,这句话应该不会产生什么歧义吧,为什么他的作家要这样看着自己呢?
纸面上只写着一句很短的话,因为怀特此时正饿着肚子,所以打算吃完饭后再与作家详谈这件事,但他没想到格雷对这句话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们搬家吧,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
其实自从格雷的作品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后,怀特就有了搬家的念头,这位最好的作家不应该蜗居在这样的角落里才对,换一个好点的环境对创作肯定也是有益的,即使自己已经找人重装了壁炉也翻修了浴室,可这样的房子依旧不适合三个人生活不是吗?
“我不想搬出去,因为我…还是有些舍不得这里,毕竟都住了这么些年了。”
看到眼前人露出了难过的神情后,怀特其实不太能理解这样一个地方为什么会让格雷如此不舍,在他看来,这个地方承载了作家太多的痛苦与磨难,如果能从这里搬出去的话,这男人的心情应该会好上许多才对,可为什么格雷却会在听到自己的提议时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看上去在担忧些什么,如果是这里有什么让他放不下的东西,搬家时一起带走不就好了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作家对这间小屋如此恋恋不舍呢?
为什么与格雷相处得越久,心中的困惑就越多,就好像他从未真正理解过这位作家一样。
“这个你也不用担心,他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
听了格雷的话后,怀特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刚刚写下的文字。
稿纸上的第二段文字是:我们不搬家的话总不能三个人挤在一起睡吧,你也不可能每个夜里都不休息,会熬坏身体的。
作家答非所问的样子让怀特有些茫然,看来做一个“哑巴”真是一件麻烦事,他现在根本没办法像往常那样三言两语就说服格雷,而这位作家就像是故意看不懂他所写下的话那样移开目光望向了窗外,怀特想了一下格雷刚刚所说的话,还是没能明白搬家这件事与金祐镇什么时候回来有什么关系。
“对,先放这里吧,小心一点。”
就在怀特吞下盘子中最后一口蔬菜沙拉时,窗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不过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十分嘈杂的其他人声,当怀特颇为疑惑地抬起头时,格雷已经放下手中的刀叉走过去打开了门。
令怀特更为讶异的事就在短短几十秒之内发生了,几个看上去十分强壮的陌生男人在这时“闯”进了家里,将一张床抬起来后竖着从大门口“塞”进了屋里。
在这个过程中,怀特几乎愣在了饭桌前,他完全不知道金祐镇是从哪里弄来了一张床,而从作家毫不意外的表情来看,这两人怕是一早就商量好了这件事,难怪刚刚吃饭时格雷会那样回答自己。
虽然不知道这两位作家是在什么时候统一了“战线”,但现在看来不管他再怎么去劝,格雷也是不可能答应他搬家的事了,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也会被这位作家“先发制人”。
“其实是我的主意,多一张床的话会方便很多,虽然看着是有些满…但你看,这张旧床正好可以放在书架旁,其实也不是很碍事,我以后一个人睡这里就好,你们也…不用太顾及我什么的,真的。”
听完金祐镇的话,满脸无奈的人只是叹了口气后望向不远处那张崭新的双人床,看来当面前的二位作家串通一气之后,他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也只有接受的份了,至于搬家的事,还是等自己能说话了后再与格雷好好谈谈吧,而关于金祐镇所说的不用顾及…再怎么说他与格雷也不可能在家里有第三个人的时候去做些什么吧,格雷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才对。
此时的格雷只是望着怀特这副想说什么又没办法开口的既委屈又无奈的样子,他的眼睛里只映出眼前人的模样,可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在下一秒缓缓落回原点。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想多在怀特的身边停留一些时日罢了,一个早已能看到未来的自己会走向怎样一种结局的人,却仍在不断尝试着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听上去倒是一件可笑又荒唐的事,不过既然他重新回到这里后有那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说不定那个既定的结局也会因此改变不是吗?虽然那间与怀特共同生活了许久的大房子也同样让他怀念,但此刻的他却不想再度回忆起那段令人痛苦的过往,不管是与怀特越来越激烈的争吵,还是自己离开这世界前的最后几秒中里填满了整个身体的痛与煎熬。
他不想再去往那样一个未来,也不愿回到自己曾经抛下一切后死去的地方,更不愿再次变回一个无法触碰到现实的亡灵,他不想再次看到最重要的人倒在自己面前蜷缩着身体流尽眼泪的样子,那样的场景远比杀死自己还要让他痛苦千倍万倍。
若是能一直留在这间小屋里,就好像他们二人会一直停留在最开始相遇的那一刻,时间会在这里停下脚步,这个冬天仿佛永远不会过去。
这就是他唯一想要的,于冬日之中幻化出来的大雪般寒冷的生命,所期盼和想要去拥抱的温暖,也只有他早已找到的那个春天。
“果然没错,这篇报道和格雷书中写的一模一样,所以…是有人在模仿格雷小说中的情节进行着犯罪。”
今日的阳光难得的温暖,早早完成工作的金祐镇正坐在办公桌前思索着什么,他的手中是不久之前的一期报纸,在这个地方找到过期报纸倒是一件很方便的事。
其实在不久前他就对报纸上的案件报道感到了一些熟悉,只是由于他并没有太仔细地去阅读过格雷那本残忍的小说,所以才没有留下太深刻的记忆,而当他因为最近诸多不对劲的地方再次翻阅这本小说时,才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可即使真的有人在模仿犯罪,又和那两人有什么关系呢,想必他们应该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才对吧。
“玻璃做的刀…尸体死亡时间是三天前的傍晚。刀伤,带血的衬衫…应该只是巧合吧,这两者之间应该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去。”
此时的金祐镇正一遍又一遍地阅读着手中的报纸和被他从面前的文件架中翻出来的那篇与案件对应的稿子,他的心情变得有些烦乱,因为直觉正在不断提醒着他,所谓的“巧合”说不定就是打开真相的钥匙,可这真相的门后真的是他想要去找到的答案吗?
好像还有什么细节是被自己遗漏的,究竟是什么呢?
那根烟…韩明云?
之前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根烟肯定是韩明云留下的没错,但人应该不是他杀的才对,他这样的存在根本没有必要也不屑于用那种方式来恐吓我不是吗?只需要留下一根烟让我知道他正在找我,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怀特和韩明云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好像在海边见到那二人时,他们就已经是一副针锋相对的样子了,所以怀特肯定在这之前就知道了格雷的伤与韩明云有关,那么他们二人究竟会在什么地方有过交涉呢?
失去那顶帽子的韩明云只会在夜晚外出,而怀特也经常会在夜晚去报社工作。
为什么一直以来,怀特都让我看好格雷,禁止那位作家傍晚时分外出。
为什么那位编辑从不让格雷看最新一期的报纸。
为什么韩明云之前避重就轻地说出找到我的经过时,刻意回避了与怀特交流过的具体内容。
韩明云在那个夜晚出现在案发现场肯定绝非偶然,而一个普普通通的罪犯恐怕也没办法吸引那男人的注意力才对。
不过,如果那人的模样与他一直以来想要找到的人的容貌…
“这么晚还不回去,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在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入耳中时,金祐镇还在刚刚的思考中没有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的人缓缓抬起头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没想到现在已经这个时间了,他本应该在太阳下山前离开报社才对。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再逃去什么地方了,不论是寂静无声的夜还是来到他面前的男人,他们所带来的寒意根本无法覆盖过漫上心头的恐惧与焦虑,而此刻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脏和一片混沌的大脑,只让他觉得刚刚所思考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他怎么会得出那样荒谬的结论呢?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见金祐镇什么话都不说,韩明云只是低着眉眼看着那张愣住的脸,他不知道金祐镇在想些什么,但他很清楚眼前人现在的神情应该不是被自己吓到了,如果金祐镇真的还像以前那样畏惧他的话,怎么可能大晚上还留在这家报社里趴在桌上写写画画。
不过这人的英文倒是一直写的很漂亮,但这上面…为什么还用朝鲜语写着他的名字?
韩明云略显疑惑地看着桌上写满了英文的纸,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里倒是有些突兀。男人笑着从口袋中摸出烟盒,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金祐镇像是忽然回过神一样站了起来,从他刚刚打开的烟盒中抽走了一根烟。
这人今天好像有些奇怪。
韩明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人双手颤抖着点燃那根烟后抽上一口,又深呼一口气后呆愣地盯着指间微弱的光亮,韩明云觉得金祐镇像是再度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他现在倒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位有趣的作家了,不过他今天过来倒也不是为了与这人站在这里抽烟的。
“金祐镇,你把我的帽子…”
“韩明云。”
男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金祐镇就抬起头看向了他的眼睛,韩明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露出这种想要去探求些什么的眼神。
“怎么了?”
或许是由于金祐镇的语气过于认真,男人没再继续刚才所说的话,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位作家这样念出他的名字是想要问些什么。
“怀特他…难道就是Black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