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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阳光照进这间小屋的时候,床上的人正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着的眼睛看向一旁的男人。
作家觉得看向他的人眼神里有一丝埋怨藏在其中,就像是这只猫咪睡得正熟时,有人揪了一把猫的尾巴吵醒了它,但格雷很清楚怀特投来的目光并不是因为这个,毕竟当作家睁开眼睛时,怀中抱着的人好像已经盯了他的脸许久,而格雷自然也明白现在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还疼吗?”
其实在昨晚,格雷不仅仅是在怀特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在剩下的时间里,怀中人的身上还被他留下了很多的痕迹,而不管是咬痕还是吻痕,都是作家正在发泄着自己情绪时所留下的证据,格雷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的情绪涌现在心中,只知道那时的他只想要让这人留在自己身边,当他极尽所有去占有这人的身体时,仿佛变成了一头饿了许久的狼,渴望着将怀特的血肉全都吞进胃里,即使他在当时极力克制住自己不可言说的心情,尽可能温柔地去对待怀特,可还是让怀中的人在说不出话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地颤抖着身体发出呻吟,最后满脸泪痕地在他的怀中昏睡过去。
这就像是在进行什么惩罚一样,作家这样想着,可他明明从未想过要去责备眼前的人什么,而如果真的要去责备怀特的话,也只会怪这人把手弄伤罢了。
格雷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至少对过去的他来说,只要能在平日里看到怀特就足够了,他从不敢去奢求更多的时间去占有这人,在许多时候,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能让他的心雀跃许久,而每每看向那双装着星辰的眼睛,他就有了继续创作下去的动力。虽然人们总会说,伟大的作品往往是诞生于痛苦之中的,可格雷却知道自己并非如此,因为在遇到怀特的那两年里,他所获得的灵感比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这里时要多上数倍,自从身边有了这个人,他的文字即使再过血腥震撼,也全都是从幸福之中诞生的。
可幸福消失的那一天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他就这样默默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而当他再一次回到这里时,本以为除了自己已经死去这件事外其他一切都不会发生改变,他还是会陪伴在怀特的身边看着那人的笑容,继续手中这本早已在未来的某一天落下帷幕的作品,他依旧还会是曾经的自己,可现在看来好像一切都变了,就连自己也一样。
他再也不是曾经的格雷•亨特,就算再怎么努力地去扮演那个活着的自己,也依旧不能让这副躯体变得温暖起来,难道现在的他只是执念化作的幽魂吗?可他所有的执念都只是为了将怀特留在身边而已。
而唯一能将寒冷的心捂热的,也只有身边这人的吻和怀抱。
格雷并不认为自己会变成一个没有情感又只会索取和占有的存在,他并不是那个神秘的男人,如今的他即使再怎么与过去不同,也依旧躺在名为“幸福”的温巢中不愿醒来,即使这种“幸福”早已和那时大不相同。格雷很清楚,自己抱着的人露出的颇为可怜又幽怨的眼神,并不是真的在斥责他,不过他这次做的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了。
在曾经那段日子里,他们两个也不常去做这些,而即使做了,自己也一般不会处在主导的位置上,可现在的格雷却觉得,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重新“活”一次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在过去的时间里,他还从未看到过怀特露出这样的神情。
作家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样做才是对的,或许曾经的他真的是稀里糊涂地就死在了牢笼中的一只鸟,可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成为了这世界上最了解怀特的人,他已知晓了这人的一切,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而这也正是他所想要拥有的。
蒙在被子里的人眨眨眼,他觉得身旁的作家在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后表情便发生了变化,这人圆溜溜的眼睛里不知怎么就装上了一丝无辜和委屈,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变了,如果不是怀特很清楚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的话,肯定会以为是自己对这人做了什么。
“还是很疼吗?我…下次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作家的声音很轻,怀特觉得这话像是染上了哭腔后从闷着的嗓子里逃出来的。格雷将额头抵在怀特的额头处蹭了蹭,把人搂得更紧了一些,而怀特只觉得作家现在的样子,就像是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后正在被批评的一条大狗,此时正在主人面前可怜巴巴地摇着尾巴,又“呜呜”地转着圈。
那双总是亮着的眸子终于又带上了笑意,怀特很清楚这样的作家就是自己一直以来认识的人没错,虽然昨晚的格雷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同,但仔细想来,作家或许是在看到自己杀人的场景时受到了惊吓才会变成那样。
怀特知道自己心中还有很多的困惑没有散去,比如昨晚的作家为何没向他问些什么,又为何没将这样的他遗弃在那片漆黑的树林里。可现在的他好像不知该如何去问眼前的人,或许那些问题的答案,终有一天会自己浮出水面吧。
而他要做的就只是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话,毕竟只有他的这位作家绝不会欺骗自己,现在这样的时光虽然伴随着阵阵疼痛,但躺在这人的怀抱里所感受到的爱与幸福却是真真实实的。
可现在的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们两个好像忘记了一些什么。
当怀中的人“噌”地坐起来,皱着眉头看向一脸茫然不解的作家时,格雷只是眨眨眼睛,努力解读着自家编辑的表情是在想些什么。
“是饿了吗?我给你…”
格雷说着便起身想要下床,但怀特却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出左手食指在右手手腕处点了点,而作家在注视着那一圈因为自己昨晚握得有些紧而留在白皙皮肤上的红痕后愣了几秒,他舔舔嘴唇思索着,随后望向了怀特那双装满担忧的眼睛。
“时间…你是说祐镇?”
终于理解了怀特想说些什么的作家表情明显变得有些不安,或许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把他的整个心都占满了,才让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本该按时下班回家的人竟一夜未归,难道是报社的工作太多所以被留在那里了吗…
“你终于来上班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过得有多…哎,你换眼镜了?”
“嗯,之前那个不小心摔坏了,所以拿去修了。”
“我怎么感觉你病了很久,该不会是偷着跑到哪旅游去了吧?”
“说什么呢,谁会在这种时候去旅游啊。”
此时的金祐镇只是尽可能的模仿着怀特的语气与同事交流着,虽然他之前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但好久没有融入过集体的他还是在这个过程中感到了紧张,他只能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自然。
一只手紧抓着衣角的人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连累了怀特,毕竟“替身编辑”这一情景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一定要尽力演好才行。
今日的他在冰天雪地中赶来这里,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当身边的同事见到他时只是笑着与他寒暄了几句,才让他将悬了一路的心放了下来。看来应该是不会被发现才对,坐在工位上的“编辑”轻呼一口气后这样想着,毕竟在繁忙枯燥的工作时间中,肯定不会有人去观察另一个人的言行举止有何不同,像他们这样的上班族,应该没人会在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每天都是什么样的状态吧。
“好累啊,任务量越来越大了,咱们这么大的报社也要解雇这么多人才能活下去吗?”
“你小点儿声,让别人听见怎么办,忙就忙点喽,总比失业强吧。”
“但你不觉得奇怪吗,就是前几天来的那个新人,感觉就是来混日子的,那他怎么没被…”
“行了行了,咱也管不着别人,只能是埋头苦干呗,毕竟还有一家老小要吃饭呢。”
不远处窃窃私语的人停止了交谈,虽然金祐镇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到这间办公室冷冷清清的样子和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稿时,他还是能从中明白最近发生了些什么,只是不知道这座渐渐衰败的城市中还有多少人过着这种苦不堪言的日子。
不过那些事早已与如今的自己无关了,现在的社会恐怕不是通过改变人们的思想就能发生变化的,即使有再多的文字给予人们灵魂的慰藉,也没办法让每个人都过上衣足饭饱的生活。
可文字却是必须存在的,只有它能够将这个时代所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这就是怀特这份工作所具备的意义。
“可是他还挺帅的哎,虽然看着有一点凶。”
“我可不喜欢那样的,而且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谁吗?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那你说他今天会过来吗?”
“应该不会吧,他不是很少过来吗,这人也太随意了,怕不是社长给塞进来的吧。”
听着与自己隔了一些距离的两个女人的交谈,金祐镇突然觉得这样的工作好像也很不错,他翻阅着手中厚厚的一沓稿件,上面的文字映在这人含着笑意的眸子里。
虽然曾经的他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写那些诗,翻译那些戏剧,孤独带给他的好像要比任何人带给他的都要多,而向来喜欢安静的他也从不觉得这样下去有什么不好,但金祐镇很清楚,他心中的空缺只会在日复一日的忧思中带给自己更多的痛苦。而现在看来,融入集体也不是什么难事,除去笔尖落在稿纸上发出的声音外,好像还有许多声音是值得他去留意的,至少当他察觉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完全不同于过去的环境中时,心中的忧虑好像也减少了许多,此时此刻的他不再是一位作家,所以只需要做好一个编辑的工作就好。
刚刚接触到这些工作的“编辑”按照怀特给他写下的注意事项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金祐镇觉得当自己完全摸清了工作流程后,做起手中的任务时也越发熟练,或许是因为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在这些工作上,他才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影正向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这样笨手笨脚的,要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啊。”
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入耳朵里的那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也随之侵入了金祐镇的大脑中,刹那间止住呼吸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头也不回地就站了起来,但还没等他迈开步子逃去哪里,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搂住了肩膀。
“怎么了,我就是提了个意见,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当金祐镇突然站起来后,前面的两个女人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而投来了疑惑的目光,碍于自己如今的身份,金祐镇知道他绝不能无端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被男人牵制住行动的人只好在强烈的心跳声尚未平息的情况下又坐了回去。
“这样才对,你也不希望影响到大家的工作对吧,大作家。”
男人俯身将手搭在金祐镇的肩膀上,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着,这位作家像是看不到韩明云一样面无表情地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但韩明云却能清楚地听到金祐镇的每一次心跳。
他知道即使时隔再久,眼前的人也依旧会惧怕自己,装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只要他稍微靠近一些,便会唤起这人对过去的那些记忆吧。
鞋子、眼镜、发型…都并没有变,甚至还戴着原先那块手表吗,想装成那位编辑的话明明应该戴上那枚尾戒才对,这可算不上是成功的扮演游戏吧。
韩明云直起身来审视着金祐镇的穿着,在他看来这人只是单纯的穿上了那位编辑的衣服罢了,自己的这位作家明明就与那人完全不同,周围这些人竟然完全察觉不到吗?
还是说,只有像他这样将金祐镇里里外外都研究得十分透彻的人,才能一眼就识别出这人并不是怀特•希斯曼。
在感受到身后的人与自己拉开一些距离之后,金祐镇剧烈跳动的心才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运动规律,他来之前并不知道这男人竟然还留在这家报社里,韩明云本应该像往常那样在一段“游戏”结束后就从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才对,这人究竟想在这里干些什么?
“这里,你不觉得贴歪了吗?”
当韩明云像是一个普通同事那样凑上来,伸出手指向金祐镇刚刚贴好的一个字条时,坐着的人愣了几秒后推推眼镜,举起铺在桌上的纸仔细地瞧了瞧。
好像…确实是贴歪了。
“还有,这个大小的字体出现在这里不太合适吧,过于喧宾夺主了。”
嗯…看起来是有点奇怪。
虽然金祐镇并不能理解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为什么会在帮助他完成手中的排版工作,但既然韩明云所说的都是对的,那就只好是按这人说的去做了。
不过这样的场景好像十分熟悉,金祐镇这样想着。
他也曾经将自己的想法和文字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而那段愉快却短暂的创作时光,如今想起来却颇为讽刺,毕竟从他见到韩明云并选择相信这人所说的那些话时,就已经被这男人拴上了一根看不见的银线,而之后的自己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在韩明云的掌控中进行着。
不过现在看来,一味地逃走也并没有什么意义,他本不应该再去畏惧些什么,既然他还能够在这里与韩明云周旋,就代表来之不易的“自由”依然被自己牢牢握在手心里,不过他现在想要的却不只是这些。
“你给怀特吃了什么,为什么他还是没办法开口说话?”
“只是一种东方才会生产的药物,算不上是毒药,不过在这个国家,确实是没办法找到能解开那位编辑声音的钥匙啊。”
“韩明云,把能治好他的药给我。”
男人觉得自己听到的这语气倒不像是在求人,更像是威胁,可这人又能靠什么威胁到自己呢。
“药…我倒是可以给你,但你这次要拿什么跟我谈条件呢,难道又要将枪抵在脑袋上吗?”
不过看这位作家今天的样子,恐怕是没有带着那把枪才对,虽然在前几天将金祐镇抱回酒店后本来是想把这人“偷”来的那把枪拿走的,但这样的话好像就会失去很多的乐趣。
“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
可现在的你不是一无所有的状态吗,又凭什么敢向我索取些什么呢?金祐镇,当你像今天这样出来替那人工作,又在这里向我讨要给那人治病的药物时,你的那位朋友又在干些什么呢?按照我给那位编辑摄入的药量,那人应该已经恢复行动能力了才对,看来你还是再一次选择了去相信他人,却依旧被自己在新生活中获得的“友情”蒙蔽了双眼,果然你这种不适合放养的鸟儿,还是应该早日跟我回到“过去”才对。
“嗯…手,拿开,别…别碰我。”
“我只是觉得奇怪。”
男人笑着将手伸向了金祐镇的腿,又顺着这人的大腿一路摸到后面。其实韩明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当金祐镇坐在这里时,本就有些紧绷的裤子将这人的大腿根部以及臀部勒出了十分明显的线条,当裤子的褶皱被较为饱满的部位撑开时,这面料摸起来好像更加顺滑了一些。
“你是怎么穿进去这条裤子的,那位编辑和你的体型相比…确实有一定的差距,特别是这个地方。”
男人带着凉意的手掌张开后微微用力,手指尖便陷入了撑起裤子的柔软中,下一秒,金祐镇的臀部就被狠狠地揉了一把。
“唔嗯…”
这样的差距明明如此明显不是吗,韩明云这样想着。不过竟然没有人能注意到,这倒是件奇怪的事,毕竟怎么可能会有人以生病为理由请了许多天的假后不但没有消瘦,反而某些部位还胖上了许多。
难道只有自己这种会近距离去观察触碰金祐镇的人,才能留意到这一点吗?
“把药…给我。”
“金祐镇…你觉得被摸了两下就抖成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从我这里要些什么东西走吗?”
虽然这人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完全是自己造成的。
男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很小的白色纸包拿到金祐镇的眼前晃了晃,他再次凑到面颊微微发红的人耳边时,将手中的纸包握在了手心里,又用同一只手捏住了金祐镇的下巴让人抬起头来,迫使坐着的人脖颈向后仰去,二人的头发就在这时纠缠在了一起。
“说不定等我心情好上一些的时候,就会把它给你吧,但肯定不是现在。”
而你我二人之间接下来的“游戏”,应该不仅仅会是继续在这家报社里假扮编辑那么简单,虽然现在没有人能预知接下来的情节走向,但此时此刻的你应该很清楚现状才对吧,金祐镇,你根本就无法逃出这段有我存在的故事,即使这故事不由我主导也一样。
“那个…打扰你们二位了,就是,今天晚上的聚会你们要来吗,大家基本都在,社长可能也会来。”
韩明云知道金祐镇向来讨厌这种场合,当然自己也一样,而当这位不怎么懂得看气氛的女人走过来的时候,被自己圈在怀里的人倒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不了,他应该不太想参加这种…”
“我当然会去啊,这种场合怎么少得了我呢。”
眼前人转换角色的瞬间来的有些突然,听着金祐镇用颇为调皮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后,站在一旁正打算掏出烟盒的韩明云明显愣住了,他确实没有想到过金祐镇能将那位编辑的表情和腔调拿捏得如此到位,这位作家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具有表演天赋。
“他要是不想去的话我们就不带他了,反正少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金…这位前辈,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去的,我看上去应该没那么不合群吧。”
站在韩明云和金祐镇面前的女人见到两人脸上都挂着“友善”的笑容,便点点头后离开了,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位新来的编辑是何时与怀特打好的关系,但人能到齐的话自然是最好,她可不想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还被给她派发任务的上司念叨。
“怎么,就这么不欢迎我加入你们的集体吗?这位…怀特先生。”
笑着的男人依旧站在金祐镇的身边,在这人一脸不情愿地扭过头打算继续手中的工作时,韩明云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同事间的问候。
“晚上见了,编辑先生。哦对了,你的裤子…还是换条新的比较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