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
“我们…喝点儿酒慢慢聊怎么样?”
“什么?”
格雷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陌生的男人既然能知道自己的“秘密”,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格雷看不透这男人的那双明明带着笑意却又无比冰冷的双眸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情绪,他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和金祐镇又是什么关系?好像确实应该和这人好好聊一聊才能知道,趁现在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韩明云依旧坐在书桌前,他看着面前的作家翻箱倒柜的找出两罐看上去十分廉价的啤酒放到自己面前,忍不住挑了下眉。
“怎么,你不会平日里就和那位编辑喝这种东西吧?”
“这里只有这个。”
其实,这些啤酒是格雷独自在这间屋子里度过那段最黑暗的日子时留下来的,不过自从认识怀特后他便很少喝酒了,毕竟在他的编辑出现之后,写那本书就成为了格雷每天都要做的事,自然不可能让酒精麻痹大脑淹没那些来之不易的灵感。
而在每年的圣诞节时格雷总是会买上一瓶红酒,自从身边有了怀特,格雷就格外在乎红酒的品质,他可不会让自家编辑喝这种劣质的啤酒。
格雷突然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圣诞夜,想起那人冻得通红的脸颊,那双递给自己礼物时笑盈盈的眼睛,可爱的花束以及温暖的拥抱,还有散发着红酒香气的两个人暖和和地抱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躺在屋里这张小床上的画面。好像在那一刻,窗外的冷风再也无法渗透进这间老旧的小屋,只有两个发热的身体彼此温暖着,而当小个子的男人穿着作家送的睡衣在这人怀里醉醺醺地闭上眼睛,眉头微蹙着,喉咙里发出一些细碎而粘腻的声音时,好像比以往又可爱了许多,没人知道他有没有真的睡去。下一秒,作家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却又觉得不太够,就将嘴唇轻轻贴在这人的嘴唇上,这看起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吻,但却令格雷的心也变得温暖而幸福,因为怀特的嘴唇是这样柔软,传递过来的温度又是这样真实,这让格雷久违的觉得活着是一件不错的事,因为如今的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不过现在好像已经没办法再回到那个时候了,因为他已经在未来的某一天死在了另一个房间的书桌前。
最重要的是,现在有很多事情根本没有在原先的那个时间里出现过,不管是金祐镇的到访,还是自己无缘无故的受伤住进医院,又或者是现在这个神秘的男人出现在这里,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发生了改变,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们先从哪里聊比较好呢…”
韩明云打开桌上的一罐啤酒凑近鼻前闻了闻,他皱了皱眉头将啤酒放下,拿起了桌上的一支棕色钢笔指向格雷。
“那就先来说说我的那位朋友吧。”
正好,对于那位沉默寡言的“室友”,格雷一直也十分好奇。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跑来这里的,那家伙本不应该继续出现在任何人的故事里才对。”
因为那人的结局早在我的手中化作粉末飘向了大海,韩明云这么想着。那只属于自己的人偶,本应该老老实实地躺在自己为他精心打造的牢笼里,那里才是最适合这只无家可归的鸟儿的地方,而不是像这样想方设法地拖着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来到这样一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不过我之后会带他离开的。”
“你要带走他?”
虽然格雷不清楚这个男人和金祐镇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但他知道金祐镇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人善良又脆弱,眼睛里写满了很多不曾说出口的故事,或许是那些故事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总是那样忧虑。而当金祐镇敲开自己这间小屋时,他在那人的瞳孔中看到了一瞬间的恐惧,格雷曾经不明白这个来寻求自己帮助的人在见到自己的那刻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但他现在好像明白了。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所以那恐惧的来源就是这个神秘的男人,那么自己又怎么可能把朋友重新推入让他那样痛苦的深渊之中。
“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韩明云在听到这句话后看起来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这位作家是何时和自己那只不听话的猫搞好了关系,明明那只猫从来都不会轻易亲近任何人才对。
“怎么,你们…做过了?”
“什么?”
“如果你没和他发生点儿什么,你又何必在意谁来带走他,他在这里一点用都没有吧。你们俩…你的那位编辑知道吗?”
格雷觉得眼前的男人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愤然,甚至是有些咬牙切齿,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人冰冷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光亮,虽然可能只是燃烧的怒火罢了。
“我和祐镇只是朋友。”
“我和他也是朋友,带他走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不是吗。”
韩明云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看来现在这种时候,抽上一支烟好像比喝桌上的劣质啤酒更能让人放松下来,不过他不想和眼前的作家闲聊太久,对于金祐镇,他总有办法让那人乖乖回来,而现在和这个作家独处的时间倒是十分来之不易,他们应该聊点儿更有意思的事才对。
“难道你没有发现,从金祐镇来到这里以后,你原先的故事就已经改变了吗?难道你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作家站在书桌旁,仰起头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他的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窗户,那儿的窗帘在不久之前还是一条老旧的蓝色布料,现在却换成了一款十分厚实而有坠感的暖色花纹样式的布料,这是金祐镇前些日子觉得这间屋子太冷,旧的窗帘没办法挡住冬日里从墙皮缝隙里渗进这间屋子的冷风,所以自己出钱把这条窗帘换成了新的。
而在原先的时间里,格雷从这间屋子搬出去之前从未换过窗帘。
的确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现在的他好像即使已经回到原先的时空,也没办法去控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明明他对曾经的一切都这样熟悉,可现在看来,这熟悉的一切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因为金祐镇从来都不属于这个故事,一个陌生人的到来只会让你的剧本变得一团糟,这样你就没办法再去随心所欲地操控你原本的人生了,格雷•亨特。”
“那又怎么样?”
就算自己真的是因为金祐镇的到来才变得无法掌控现在的一切,可只要还能和怀特一起在这间屋子里创作,只要能看到那人的笑容,只要能和他说话,只要能陪在他身边,这个世界发生再多的改变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个世界。
不,或许自己曾经是想改变这个世界什么,也想救赎些什么,可现在自己已经不在乎那些了,一个死人又能与这个世界产生什么联系呢。
“难道你没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吗?”
韩明云抽了口烟望向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格雷•亨特,想来你也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些什么才对。
“你还是过于贪婪了,格雷•亨特,我倒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死去之后还要回到原来的时间里,这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吧?”
代价?一个死人又能付出什么代价呢。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是由于打乱了原来的故事才变成这样的吗?”
“可以这么说,但又不只是这样。”
“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每日都只顾着泡在这温柔乡里,从来不去做你该做的工作吧?”
“写作就是我该做的工作。”
“我是说除了写作以外的事。比起能用文字来控制自己所写的故事的走向,在现实中操控一些文字以外的东西难道不是更有趣吗?”
“我不会那么做的。”
“但你的编辑不是在帮你完成你的故事吗?怎么,坏人都让他一个人做,你就这样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这间屋子里继续你本就不该再继续的人生吗?”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和我又有什么不同呢,格雷•亨特,只不过是通过另一个人的手罢了。
“怀特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已经不想…”
不想再离开他了。
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那些生命又会变成什么样,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了,我在结束生命的那一刻就已经抛弃了所有,不管是希望还是绝望,不管是光还是影子,他们早就不存在于我的人生里了不是吗?
而我唯一拥有的,唯一想要的,唯一不能舍弃的,就只有那个人而已。
“但你如果不去做你真正该做的,就没办法长时间停留在这里吧,你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韩明云觉得眼前人和自己好像完全不一样,明明操控那些现实中的故事比在这书桌前埋头苦写一本书要有意思得多,可这男人看起来好像只在乎他的那位编辑,甚至连自己是否真的能在这里继续停留下去都不知道。
“就算是这样,有些事我也是不会去做的。”
即使我曾经是许多生命的操纵者。
“怎么,你不是早已不在乎这里的一切了吗,那么对你来说,只是稍微动动脑筋就能延续自己在这里的人生,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吗?”
而且作为一名作家,你应该更懂得怎么让那些人偶的故事变得有趣才对,如果不好好利用这点也太可惜了。
“很明显,你已经无法控制现在的一切了,你的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你和我不一样,当你一再打破这时空中原本的秩序,受到的反噬恐怕不会再是一个花瓶砸下来那么简单了。”
虽然那个花瓶也有我的一部分功劳就是了。
“可是我的故事最终会怎么样,和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
“当然。”
韩明云知道,自己其实并不会去在意眼前这个作家的死活,因为他来这座城市的唯一目的只是来寻那只不听话的猫,寻属于他的那位作家,不过这躲猫猫的游戏玩的太多总会有腻的时候,而那只猫也总会再次回到自己的怀里,但是自己却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颇为戏剧化的另外两个存在,抛开这二人与他和金祐镇有着相同的面貌这一点不说,这对作家和编辑的故事好像与他和金祐镇的故事大不相同,即使韩明云还没有了解到这个故事的全貌,但从现在看来,这段故事好像在以悲剧结束之后又再一次进入了悲剧初始的循环之中,而整个故事的过程又变得与曾经完全不同,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只是觉得有趣。”
“有趣?”
“没错。你知不知道金祐镇为什么会找到这间屋子,明明你把它藏的很好,开始的时候,应该只有你的那个编辑能进来吧。”
“为什么?”
“因为你的身体…已经没办法支撑着你想要的一切了,所以我最终也找到了这里。”
应该说是第二次找到这里才对。毕竟在这位作家出事的那个夜晚,自己就已经光临过这间屋子了,那时候他看到自己的那位作家正趴在窗边熟睡,不过…由于这屋子并不受他的控制,所以他并没有办法带着那个人离开,当然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那顶黑色礼帽就放在这只走丢太久的猫的箱子里,不过自己也没有办法拿走它,所以只是打开来看了一眼。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也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笑意从这个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的男人眼里消失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带着些许怒意,却又显得格外平静,那双眸子又变回了沉寂而寒凉的夜,像是因为看到自家跑丢的猫对这陌生的地方恋恋不舍而发出了无声的抗议。
“格雷•亨特,其实我并不在意你这段有趣的故事最终会怎么样,毕竟我只是旁观者,但他不一样,他本不应该出现在你们两个人之间,更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
而我要做的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再静静地在一旁欣赏你和那位编辑的故事罢了。
“既然你口口声声地说自己不会按照规则去操控那些无趣的生命,那么我倒是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想问什么?”
“原本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里的格雷•亨特,他去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