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
朋友也会有七年之痒吗?
三更半夜在小红书刷到这样的帖子,冒海飞觉得是自己晚睡的报应。
在他36岁的第一天就不让他好过的除了犯太岁以外,应该就只有那个人了。
“不就是又跟你玩消失吗,我以为你都习惯了呢。”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于晓璘知道这种时候他要做的不是说王培杰的坏话,劝这俩赶紧分了吧别在这儿隔三差五的折腾人了;也不是像个恋爱脑的好闺蜜似的只说好听的,先把眼前这祖宗哄挂了电话再说。实际上他压根就不想搭理这俩人的这点破事,所以包括在刚才的直播里提到王培杰,都用了一种明摆着是知道冒海飞心里烦所以故意恶心人的态度,前脚刚帮人说完“生日快乐”,后面就来了句“除了我俩你好像也没有别的朋友了”,当然其中也有点替不在场的那位说话的意思。
有时在网上看到那些“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段子,冒海飞也会哈哈一笑想着这些人可真傻,等落到自己头上就觉得不至于为了谁坏了心情,可自己的情绪又总是不受控制地被那个人所左右。
在舞台之上,他们的关系总是倾向于一场相互配合且不分胜负的较量,两人的喜怒哀乐被拴在一条线上,永远是同进同退互相牵扯,这是让冒海飞最为安心舒适的相处模式。即使一切都是设定好的,能在每个故事里尽情宣泄情感就已足够幸运,或喜或悲,生离死别,也总有对方的一双眼睛记下彼此心中的荡漾。然而现实没有剧本,越是长久越让人感到不安,越是熟悉越能发觉变化,越是等待越要收获失落。冒海飞怕的不是王培杰心里没有他,而是此时此刻,那个男人会不会心里也念着他,却要假装不想他。
许多年前的他总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自由,这两年又觉着要是还年轻就好了。思来想去,兴许变了的不止王培杰一个。要说那个人带走了他全部的自由和青春,是有些倒打一耙不切实际。与王培杰相熟那年,爱欲的浪潮要比夏日的梦境更炽热,他胆大妄为地肯定坏日子终于结束,自己终于拥有了一切,不敢去想以后的以后是否还会拥有彼此。冒海飞觉得那时的自己比现在更勇敢,他每每望向那个可能不会在自己生命中存在多久的人,心中所念都是最纯粹的情感:“我想和他在一起,无论走多远的路,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夏夜,窗外蝉鸣阵阵,他胸口的跳动砰砰作响。那天,在他们的小房间里,王培杰带了个女人回来。
“我对象,过来玩两天。”
冒海飞自然是只能笑脸相迎。
“多待几天也行啊,这么热的天,人家大老远跑过来看你,你不得带人家玩够本吗?怎么着也得看场戏再走吧。”
在王培杰听来,这段话有些活泼过头了,好似在故意表演什么自来熟。第一次见我那天你可没这么热情。转瞬即逝的不满浮现在男人这张发呆之余总是缺乏表情管理的脸上。听到冒海飞让女友看场戏的提议后,他闪躲的目光配合苹果肌向上滚动又很快下落,让略显僵硬的笑容看起来只剩下心虚。
可不能让她知道我在演什么。
冒海飞从男人的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
“咱俩后面那两场…我记得好像是没票了哦,那就只能是让培杰带你到处逛逛了。你俩这几天…”
“哦,我俩出去住。”
无人察觉到的情绪变动悄然而至,就在王培杰带着女人消失在这个地方的瞬间。冒海飞和这间屋子一样静下来,空得只听到心中回响,又或者还有种种难以言说的幻想。他不自觉走到窗前,像是走进王培杰人生的这年一样来得太晚。外面更黑了,早就望不见走掉的影子。
刚才见过一面的女人是什么长相,在冒海飞脑海中快要模糊不清,而他没机会也没资格,更没有理由去质问那个男人的,其实不是“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她会来找你”,而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原来她也染着和你一样的头发”。
比起大眼薄唇的清秀样貌,那抹红棕色成了尤为刺眼的一幕。结婚多年的有妇之夫为了一个男人,为了这种事醋意大发,冒海飞光是意识到这点就觉得自己幼稚过头了。尼古丁的镇定作用掩盖不了恍惚中的丝丝心痛,这一次,手中燃着的烟没了麻痹脑神经带来快感的功效,反而让他眼前出现了舞台之上的王培杰含着烟凝望自己的刹那。那个人眼角下垂,身体在舞台光照下萦绕着一层薄雾的朦胧,那是一种无可挑剔的诱惑,随眉目上挑的细微动作透出让人移不开眼的色彩,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黯淡。除了鲜红的血液还在他灵魂之中奔涌着沸腾,这里已经听不见除了男人的呼吸声之外的动静。冒海飞不得不承认不只有Nathan,自己也的的确确被什么所蛊惑,或许是入戏太深。这是他必须要拿出一个借口,一个透明的台阶,他急得快要从高处一跃而下,只为证明这在当下也并非是一件坏事。然而不受控地,如同上瘾一般,他的脑海中反复放映起那张脸,看那孩子气的顽劣中夹着食髓知味的欲望,在亮起的瞳孔中燃烧。他手握着剧本,因此能看穿兴奋之中埋藏着杀戮与背叛,可那欲望中真的没为他留下一点位置吗?他最好是变成一条细长的小蛇顺着王培杰的领口溜进去,从胸前爬过,咬破男人的皮肉,钻进这人的心脏里去探查血淋淋的真相。几乎不会因任何打击而产生的无法缓和的慌乱与挫败,在终于清醒得明白这双眼睛不可能只为自己亮起时,冒海飞第一次在没有王培杰的空间里,尝到了拉扯着泪腺的,从嗓子眼一路翻涌到鼻腔的滋味究竟有多酸多苦。
“过两天叫上老高他们,咱一块吃个饭。”
这条消息发出去许久都没收到回复。
几个大老爷们能凑到一起的日子,餐桌上必定会有一些你我他都对戏剧有多么坚持多么热忱的调子,在“外人”面前又少了油腔滑调的吹嘘和荤话,搞得一张桌上坐的好像全是日日夜夜忧心于工作的行业精英。王培杰喝的多说的少,比平日里要寡言,冒海飞一看就明白这是有女朋友在旁边坐着就又他妈装上了。他觉得自己这人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只是不知怎么,眼瞅着小情侣在嘈杂的环境下互咬耳朵就有些气不打一出来。趁侧过身给男人斟满一杯酒的间隙,冒海飞伸出另一只手往王培杰大腿内侧掐了一把,掌心很“意外”又快准狠地蹭过那枪支弹药。本来正大喇喇的叉着个腿傻乐的人吓得抖了一下,他装作是没拿稳才让杯里的酒撒了出来,实际上刚才那口还没喝上脸就涨了个通红,“哦呦哦呦”着赶忙往后挪了挪椅子才没让顺流直下的液体落在裤子上。
冒海飞真正让自己进入“坏人”的角色里,是他在王培杰手忙脚乱抽了几张纸巾擦身上时偏要凑过去帮个忙。他自然不会当一旁的女人不存在,也完全不需要刻意表现出与夹在中间的男人有多亲密,他只是在帮人擦完身上后,在无人留意到的几秒钟里多了一个撅嘴的小表情,顺势抬手摸摸王培杰的嘴角。
任谁都不会多想分毫的动作,在酒精作用下成了贯穿某人全身脉络的助燃剂。明晃晃的陷阱正引诱他向前、深陷、坠落。王培杰不合时宜地回忆起与冒海飞紧紧相拥的感觉和气味,不是在舞台的灯光下,而是昏天暗地的冲动给予了他背叛某种规则的惩罚。他不愿承认自己享受这种惩罚就像是贪婪无厌地要从冒海飞的深吻中汲取生命的重量一样。纠缠不休的缠绵激发出燥热,湿漉漉的粘稠,在这个夏季的所有汗水中显得混乱不堪又微不足道。身下满溢的胀痛在秩序敏感的人心中如同晴天霹雳,他不敢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害怕听到的答案足以让自己27年来的准则都毁于一旦,又全然不顾挣扎的痛楚,他总要为了下意识的行为违背什么,道德也好良心也罢。幸好,幸好他们在这个世界中渺小得可以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肆意妄为地相爱。这真的是相爱吗?王培杰判定自己只是还没有从戏剧中脱身,于是无力从冒海飞给他的爱情中脱身也实属正常。至少此时此刻,他无法背叛自己的灵魂扔下怀中温热柔软的肉体逃走。
王培杰抱着冒海飞,大狗骑跨一样的在怀中人腿间蹭动,这显然没能完全缓解他胯下那根硕大硬挺的玩意所生出的难忍的憋闷肿胀。他自己也说不清耳根到脖颈,心跳和喘息,究竟哪里烫得最为厉害。平日里看得见摸不着的大腿根部还是头一回以这种姿势触碰到,细软肌肤摩擦过阴茎脉络,王培杰除了爽还诞生出了难以启齿的愧疚。从今以后他恐怕多了双不敢直视的眼睛,他在今夜里的性欲高涨竟然源于同性的身体,他晕头转向的玷污了一个有家庭的人,侵犯了别人的爱人,即使这是你情我愿,也远比哪个陌生的女人躺在自己身下更让人感到恐惧。能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产生,王培杰又觉得自己虚伪造作得可笑。他就是一只没被驯化的动物,服从于一己之私而进行的交欢到底有什么惧怕可言?
总之他不再怕了,急头白脸不管不顾的扯下冒海飞的内裤。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教过王培杰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他恨不得凭一股年轻不怕死的莽劲硬生生从冒海飞身下唯一的洞口闯进去。可那禁闭的穴口拒绝了他,颤抖不已的人也拒绝了他。小床上发出被单摩擦的窸窣响动,冒海飞本意是想推开王培杰爬下床,却在与男人的拉扯中不小心翻身掉了下去。
闹剧变成喜剧落下帷幕,在黑暗中愣住数秒的人趴在床边,听到地上传来了笑声。王培杰像第一次做爱找不到位置进不去的毛头小子一样,脸上写着尴尬,好在如果没有近到鼻尖贴着鼻尖,冒海飞就看不清他的脸。
“这点儿本事还想操我呢,东西挺大,中看不中用呀。”
两人暂时还隔着一段距离,王培杰听得出飘进耳朵的呼吸尚未平缓,这声音无疑是勾引,是挑衅,怎么听都像是有只猫明明已经在刚刚被他亲得有气无力快要化成一滩水,还非要提起软乎乎的爪子在他耳边扇一巴掌一样。
等到他们的小屋里有一盏小灯在床头亮起,微弱的光将床上混乱的褶皱照出层层叠叠的波浪状的黑影,冒海飞正跪在地上望着墙上的海报出神。两人刚开始住进来的时候,泛黄的墙面中间有一道挂过相框的痕迹,冒海飞就说了,这样又丑又瘆人,拿点什么遮一下吧。王培杰心里头觉着好像没什么必要,反正他俩也不会在这儿住太久,但一直记着冒海飞的话,那天就从组里薅了张最大的海报过来贴上了。冒海飞看了又说,是有点儿怪,感觉不符合咱们家这么阳光温馨的风格。王培杰被逗笑了,嘴上犯贱来了句“咱们家不是偏阴面吗”,心里有多美也只有自己知道。
“哪阴了,你看这板子,黄的。”冒海飞拍了拍床板,“这床单,绿油油的还有小花。”
“这是长了仨瓣儿的叶子吧好像。”
贫嘴的人被瞪了一眼,不说话了。可能就是因为比他年长两岁的冒海飞总像孩子一样,他才能一直随心所欲地在这里幼稚下去吧。
咱们家…咱们家…
王培杰在心里偷偷念叨着这三个字。
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陌生的城市找到一个家,又如此幸运的等到了让他不再孤单的那个人。
可惜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危险游戏结束之后,这张海报会像之前的相框一样消失,这间小屋会成为其他人的家。冒海飞直起身子,他还跪在这里,牵住过来的男人向他伸出的手,但他没有握住那只手站起来。他在想,舞台上敞亮的梦想,小屋里隐晦的爱情,在家等我的那个人,这些我都放不下,也没有谁规定必须要舍弃哪个才能继续走下去,难道我所拥有的他们不是我命里该得到的,他们不是正牢牢被我握在手中吗,爱也算是罪孽吗?
他含住王培杰的阴茎。
粗硬的性器顶入喉咙,在湿软狭小的洞中动起来的节奏显得进退两难。男人的下体滑过柔软舌根,被包裹,被舔舐,被吸得头皮发麻,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不摆动腰胯往这张软乎的小嘴更深处顶。在被含住的那刻他还稍有局促,然而冒海飞啄米似的落在他家伙上的吻和口水都不足以让他释放,只让他心痒难耐到想揪着冒海飞的头发肆意妄为地发泄自己。实际上王培杰也这么去做了,冒海飞合不住的嘴被龟头不断顶出凹凸凹凸的形状,发烫的肉柱怼进嗓子眼快要把口腔撑爆,涎水淌下来混在汗水之中打湿冒海飞的脖子。最初,他眉眼上挑,望向王培杰因自己而涨红的脸,嘴角还含着难掩的笑意。谁知道这男人疯得比他想得吓人,他像一个飞机杯被拽来拽去的不停吞进一根在胀大的阴茎,这人混账到卡在他嗓子眼里俯视一张痛苦而淫乱的脸时竟然是笑着的。处于被动的人只感到快被杀死的窒息,他拼命捶打王培杰的腿。男人还是纹丝不动站在这里使用着他,矜贵而骄狂,让冒海飞想起另一个人。或许又是他的梦境,或许就像自己一样,王培杰的灵魂也早就和那个人密不可分的缝合在了一起。如果是这样他们不用再去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如果是这样他们注定要在一起,即使现在死去也没人能将他们分开。只有成为“他们”,他们才可以不留遗憾;只要成为“他们”,他们相连的姓名就不会随着这一年的结束而消散。
如果我们就是“他们”,你可以更用力地捅穿我,撕碎我,可以残忍的对待我,可以允许我爱你爱到杀死自由。
于是再恶劣的行径都不能使冒海飞去报复按住他脑袋的男人,这只收敛了利齿的猫给予了王培杰随心所欲玩弄他身体的权利,任由浓稠的精液射进嗓子。他呛得咳起来,混了乳白色的口水顺嘴角流下,在突发性哮喘一样剧烈的呼吸中鼓睛暴眼地咽下一口唾液。王培杰在这一刻显然是吓到了,他终于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态,蹲下来捧着冒海飞的脸抹去唇边的精水,在双眼泛起血丝的人眼中看到畸变的自己。这面能窥探到真实的镜子时明时暗,闪烁着不再畏怯的晶莹,而后,竟又如每日起床时看到的那样变作月亮。很多时候王培杰都想让冒海飞猜一猜,他能在白天看到的月亮究竟是什么,可是谜底太过肉麻,所以浪漫主义者将谜语和月亮都藏起,据为己有。他要等,等待说不出口的答案在某天长出手脚自己跑起来,跑进人群中,跑在阳光下,奔向他们的故事还没走到结尾的时间里,拼尽全力呼喊出冒海飞的姓名。
冒海飞见王培杰嘟囔着脸,没了刚才年轻气盛的躁动,显得有些愁苦。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委屈的,不过还算是可爱。
可能就是这一天,冒海飞确信自己从今往后都会是一个能包容王培杰所有自私任性、恣意妄为的人,这和养一条狗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他是在养狗,那么所有的爱都不必奢望回报,也许他会有后悔的一天,但肯定不是现在。他想要自己是特别的,想要自己是被需要的。从戏剧中延伸出的情感为两个魂魄带来了灾难,他势必要杀了其中一人才能寻回真正的自己。可那角色真的不是他的自我吗,若“他”总有一天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对王培杰的爱也会不复存在吗?
酒杯相碰,叮铃作响。
醉鬼们的脸在灯照下泛起红澄澄的油光,喝上头以后都成了抬不起眼皮子的眯缝眼,像是再眨两下就要昏睡过去。冒海飞再说话时有了黏糊糊的鼻音,贴近王培杰耳边口齿不清地说了什么,男人嗯了一声,不知用什么话应付了身旁的女人,叫了辆车给人送回了酒店。
恐怕也只有冒海飞知道他早就想出来透透气了。
喧嚣的夏夜几乎找不到可以乘凉的地方,好在今天下了点雨,饱含雨珠的绿叶过滤了热气腾腾的温度。树荫下刮过的风携了一丝凉意,在王培杰吐出一口烟时抚过他脸颊,快遮住眼睛的刘海藏不起他的愤愤不平,直到看见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男人还是端着张生人勿近的凶脸。
“这就生气啦?”
罪魁祸首在他面前探头探脑的可爱模样让王培杰想起了Nathan。自己和Richard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根本没办法在听到了冒海飞的声音后还能继续保持什么高冷范。
“下次别在这么多人的地儿…”
“人多的地儿怎么了,又没人看见。要是有人问,那你就说…咱山东爷们就是天赋异禀,喝多少都能硬,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又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理所应当洋洋得意的语气。王培杰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禁不住诱惑而死在冒海飞手里。
“也别老学我了。”
“怎么就学你了,全世界就你这样啊?”冒海飞撅撅嘴。
这是只有他俩知晓的秘密,那夜过后的下午,王培杰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被枕边人的一句话吓得像脱了销的手榴弹一样瞬间炸掉了。
“昨天你射我嘴里的现在还有味儿呢。”
王培杰真是这辈子都想不明白,怎么连这种话都有人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脱口而出。他还没来得及去堵冒海飞的嘴,那人又继续说下去,听着和楼下那些野猫的叫声倒也没什么差别。
“我感觉里面有点磨破了,这都给我捅出溃疡来了,现在还疼呢。”
“不过当时你给我擦脸那架势,小嘴一撅还挺帅。”
冒海飞嘟起嘴的样子可以说是和王培杰习惯性的表情八竿子打不着,怎么看都像是在索吻。后来,王培杰总会条件反射的在冒海飞露出这个表情时想起那个丢人的夜晚,越是回忆细节就越是按捺不住身下燃起的灼烧浑身细胞的躁动,越是聚焦于自己的欲望就越想要吻上冒海飞的嘴唇。这个坏习惯一旦被纵容一次恐怕就再也戒不掉了,所以王培杰一直都在忍耐,而他今夜打算把一切都怪罪到酒精的头上,作为饭桌上恶作剧的惩罚,也知道冒海飞绝对不会拒绝他。
浓烈的热气扑面而来,含着烟酒味的湿答答的嘴咬住了冒海飞的下唇,被吻住的人早有预料的微仰起头迎上去。更深切的交融,更柔软又渐渐激烈的触碰,他们逐渐同频的喘息如脖颈上的汗水一般粘稠,渗透进雨后清爽的晚风中。
风情月意,蝉鸣也在相恋。
没过多久,王培杰和当时的女朋友分了手,是女方先提出来的。他一直都是长情的人,却不是会委屈自己的那种能凑合的人,在交往过的历届女友中,如果有谈了一段时间觉得实在不合适的,他习惯了想方设法逼那个女生先开口,除非是忍无可忍的情况。这就和为了不赔偿员工而处处刁难员工逼其主动离职的无良老板差不多。但王培杰从不会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他习惯于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度,要说伪善倒是夸张了些。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承担责任对他来说太复杂,逃避却总是很简单。但这次分手他的确是想破了头,都没能猜出自己到底是在哪方面惹到了人家,那女孩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之前只留下一句:“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了。”
哪怕是二十七岁那年,王培杰活得也没那么畅快,他最终没能向女孩问一句“为什么”,当这个人没来过一样删掉了所有回忆。
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是冒海飞的人生信条。他不像王培杰那样死都要顾及面子,偶尔心情差的时候也会问问自己:人就活这一次,有什么是不能说不能做的吗?有什么人什么事是值得我耗费宝贵的时间来选择退缩不前的吗?答案当然是没有,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可怕的。所以和王培杰恰恰相反的,冒海飞说的和做的一样多。他承担起了拽着一条犟狗往前跑的责任,不论这条狗是否愿意跟他走,无论前路的尽头在哪,他都不会放手。
一直以来,相互依赖共存的关系像一把手铐锁住了他们。直到心中最伟大的戏结束,将“他们”的灵魂从他们的躯壳中抽出,永存于舞台的那天,冒海飞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他知道王培杰在害怕,怕手铐的消失会让他们就此分离。那一刻到来时,他竭尽全力用手臂撑起了一个人的身体,用深入骨髓的拥抱给予碎裂的灵魂缓慢自愈的能量。他舍不得看这个人痛苦,即使自己的痛苦不输给任何人也要作为引导者去安抚,想要彼此同频跳动的心脏融为一体,让王培杰流下的眼泪就这样渗入自己的身体。最好,最好不单单只是魂魄,男人的肉体也能被自己吞噬,最好他们能一起走向毁灭,最好他能抱着所爱之人一起死去。
好在从那以后他们的故事还会继续,坏在人生的苦难同样也要继续。
叹息声迎来的黎明不是那么美好,冒海飞在生日这天也并非没有收到王培杰的祝福,只是他能从寥寥几字中看出男人的敷衍。
这老憋着个蛋的傻逼又翻出了哪一年的旧账跟自己生闷气不愿意搭理我呢?
他又开始猜这段时间的冷暴力还会因为什么,可能最近王培杰在忙什么所以心情不太好?可能是王培杰家里那边又有什么麻烦找到他?这也是常有的事。冒海飞最擅长给那人的冷漠找出各种理由来糊弄自己,把自己哄好一般不需要太长时间。脾气好了不少的这些年年多多少少也都是让那个闷葫芦锻炼出来的。不管他心里再窝火,最终的下落点永远是“算了,他好好活着就行,没死就成,不都是我自己选的吗?”
不过王培杰偶尔是会有想死一死的时候,特别是当他闲下来,最近一次是在几个月之前。
五月初,他躺在家里盖了一床厚被子,在高烧中半死不活的睁着肿眼泡玩手机。崔秀丽中途来了一趟,给人带了药和饭,告诉他自己晚上还有场戏一会儿就得走了,还问他吃不吃小蛋糕。王培杰戴着耳机没回应,女人想着你不吃就好,反正是买给我自己的。
男人经常会陷入极其低落的情绪中无法抽身,这种症状在见不到冒海飞的日子里时有发生。他纠结于自己的敏感与孤独就像是无法准确抒发对那人的心意一样,会因缺失一段时间的冒海飞的关注而心有不甘,甚至自顾自地想到曾经所得到的爱也许都是自己的幻想,其实我在那个人心中也并不是那么重要。而再次见到冒海飞的那天他又总能重获希望,唾弃昨日的自己究竟有什么毛病才总是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当然,王培杰最初从不以为自己是没了谁就活不了的人。他习惯于衡量每件事物、每个角色在自己生命中的价值,无价值的东西自然就没有留存的必要。然而慢慢的他发现,回忆是比价值更难以舍弃的东西。他可以留在回忆的痛苦之中,可痛苦本身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体验,但他无法为了短暂的自由而丢下它。冒海飞对他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他常常以为自己深藏于心的爱情除了带来愈演愈烈的疼痛以外根本毫无价值可言,可又难以逃离冒海飞的控制而独立生存下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条被主人扔掉了牵引绳也会叼起来跟上冒海飞脚步的狗。你不能丢下我,不能忘了我,不能不爱我,这些话王培杰通通说不出口,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个人:是你先引诱我的,你要负起责任来。
见床上的人都没什么活人味了,想必不完全是公司那边问他什么时候能上班造成的,崔秀丽走之前给冒海飞发了微信,让他给王培杰打个电话。谁知这些消息在冒海飞没怎么看微信的这个下午很快被淹没,那天他们一家三口在野生动物园玩,有孩子在身边时冒海飞几乎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包括遥远的一千公里之外还有个大男人在等他关心。每每沉浸在孩童阳光治愈的笑声中,冒海飞都会想,自己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就已经很幸福了,王培杰好像也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可当他第二天翻到那几条,意思大抵是“我老公好像有点死了,我没辙了,你来救一下吧。”的消息,心中免不得升起一阵酸不溜丢的不安,果然只要自己忘不了那个男人,就永远不忍心放任不管。家里养着个小的,外面养了个大的,冒海飞也说不通这叫什么事,心中有愧却阻止不了他继续与那人纠缠不清。他习惯了将自己的能量分成好多份给他所爱的一切,又总是担心王培杰得到的不够多。明明坏心眼不少却对特别的他抱有最天真纯粹的想法的人,一直不曾发觉王培杰就是在这样的纵容下才变得愈发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冒海飞大概是某天被狗咬破了手也偏要摸着狗脑袋对自己说:“我可怜的狗肯定是饿坏了,都怪我,是我最近忙,喂的太少了。”
那个没等到冒海飞回复,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的女人想不到的是,要让赖在床上不吃不喝的丧尸回魂成生龙活虎的状态,需要的只是让他听听冒海飞的声音,更没出息的是,他们在那天晚上还嘻嘻哈哈的连麦打了几局王者。
眨眼就到了2025,要是非得算得清楚点,距离两人第一次见面已经九年多了。年三十那天冒海飞开玩笑说:宝贝儿,你还有九十年就还完我的情债了,你这活下去的任务还是挺重的,可得加把劲了。他看着王培杰发的那几张奶奶灰发色还戴了耳环的照片,又补充道:帅是帅,但是把头发染成六七十岁可不能算进这九十年里。
“啥呀,怎么就六七十岁了,我这不是喷的你嫌疑人用的那个吗。好像…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牌子嗷,反正就差不多的那种。”
“上哪儿再活九十年去啊我。不过你要是说陪我活,那我是得努努力了。”
冒海飞听着这两条正儿八经的语音咯咯直笑。
再见时就又到了夏天。对王培杰来说,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活得浑浑噩噩,在世俗强加给他的压力下苦苦挣扎着想要逃脱自身欲望的人,心态的改变更多来自于这些年他所经历的大大小小的磨难,以及九年来一直为他点亮黑夜的月亮。即使年岁的上涨让他越来越容易疲惫,他还是缺乏安全感,总想用逃避来面对挫折,却对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未来有了真实的向往。在那未来中,他可以成为任何人,是好是坏都无所谓;他可以拼了命的去到任何一个世界燃尽所有,也可以抛下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远离喧嚣,但唯有一点决不会改变。
有冒海飞的未来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眼前是与那年相同的黑暗,王培杰从背后将人搂入怀中,摩挲起冒海飞无名指上的银环。你是我的。他的手臂如一条黑蛇缠住冒海飞手腕,与紧抱着的身体十指相扣,悄悄摘下那枚戒指。他聆听着悦耳的呻吟,被汗水浸湿的胸口紧贴身下的跳动,让灼烧感官的力量凝聚成一团火焰挺入冒海飞深处,激出更难以自持的叫声。紧密连接的二人同时呼出缕缕热气,在温软湿润的穴肉中律动的是膨胀到僵硬的欲望,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依旧像孩子一般鲁莽躁动,不同的是它终于学会了如何破开阻力将冒海飞填满,不留一丝缝隙地与他融为一体。以这个姿势抱着冒海飞时,王培杰故意用力去掐软弹胸部上凸起的两颗红珠,身下的颤抖令他雀跃不已。虽然这样对比有点奇怪,但他觉得这两朵软肉比车上那对核桃盘起来更舒服,很可惜他不能去哪都带着冒海飞。如果是从正面他大概率会被打,但现在冒海飞被他压得很紧,紧到不能向后抬起腿来踢他一脚,身体也快要渗进床垫里,自然是没办法反抗的。王培杰享受这种彻底成为掌控者的时刻,这和被冒海飞控制一样能给他带来快感。加速抽插的滚烫性器被噗滋噗滋发出细流声的小穴紧咬住的瞬间,他的牙齿正好落在冒海飞肩膀上。王培杰怀念、迷恋这熟悉的味道,咬了几口还是不觉满足,还是心痒难耐,妄图将人一股脑全吞进胃里。留在白皙透红的皮肉上的印记很深,怕是快要把人啃出血来。他不知回荡在耳边的痛呼是因为这个,还是自己又加重了操进去的力度,总之他断定冒海飞很喜欢被自己狠一点对待,不断绞紧他,吞入他性器的肉穴更湿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冒海飞的报复是红着眼眶的,刚骑上来就卖力扭动起腰,想榨出王培杰的精液,又被突如其来的腰痛所迫害,动了没多久便趴下来,贴在男人胸前被顶得喘息连连。后来,他还是不服输的张开嘴贴近王培杰耳垂,咬住那枚耳夹向外扯。不过除了弄了王培杰一耳朵口水,再加上埋在自己体内的玩意好像更硬了以外,完全没得到任何反应。冒海飞叼着那枚耳夹,眼见刚刚那块被揪起的肉多了一道更深的红痕,他更加笃定王培杰就是个受虐狂,不然也不可能心甘情愿被自己当成狗玩了九年。
“嗯…哈啊…不,不疼吗?学人精。”
与其说是疼,不如说是爽得说不出话来。
冒海飞含糊不清的声音在王培杰耳中无异于撒娇,等坐在身上的人直起身吐出舌头给他看,男人才在被情欲冲昏头脑的时间里发现自己那枚耳夹已经被冒海飞咬下来含在了嘴里,正躺在粉嫩舌尖之上。
“哎!怪脏的!吐喽吐喽!”
两根手指伸进了冒海飞嘴里,王培杰夹住滑溜溜的舌头,把那枚耳夹扒拉掉。黏上指尖的唾液拉起银丝,断在冒海飞唇边,在激烈性爱中本就意识朦胧的脸染上了更色情的痕迹。
直到欢愉过后,两个人缩在空调房的被窝里挤成一团,王培杰正把脸枕在冒海飞胸口发呆,他才反应过来冒海飞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我都操你了,学一下又怎么了。
其实自始至终,王培杰都没有因为这段无法走进阳光下的关系而真的自省过。他每偷到一口就想要更多,拥有了更多就越发得意。甚至人到中年后,他越来越觉得比起躲躲藏藏,能让人发现他和冒海飞真的有点什么才不算是白来这一世。
冒海飞知道,这种表达想念的小心思哪怕王培杰不说出口,这人也在等着自己去回应,他低头啄了两口怀里这颗毛茸茸的脑袋。王培杰翘着嘴角,差一点就要陷在柔软中睡着,然而久别重逢的温存下一秒就被“嘶”的吸气声打断。
“操,我肩膀后面疼死了,你给我咬破的这块儿怎么办啊?”
带着不满的声音让男人呼吸一顿,他缓缓抬头,脸上写着茫然。王培杰嘬着个腮,滴溜溜转了下眼珠子以表无辜。冒海飞听见这人心虚地吭了一声,选择了再埋回自己胸口装死。下一秒,这只狗开始假装打呼。
“说话呀!”
冒海飞一巴掌呼在王培杰脑瓜顶。
养狗第九年,他偶尔还是会想抱着他一起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