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
冒海飞的车拐到酒店附近几百米远的地方,隔着的铁栅栏里面是一栋栋老旧的居民楼。
他打了两圈方向盘把车停好,外头的秃树已经不能像夏天时那样把它藏在阴影下。
窗外的小路上,月光没有穿透站在不远处的人影。那越来越近的形状比生长在冬天的刺更锋利,是一颗黑色的子弹,灼痛了即使裹在白羽绒服里也依旧感到寒冷的躯干。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心慌让冒海飞的面容瞬间憔悴了不少。他的嘴角在这时强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一种为了保护自己而生出的条件反射。
“这大冷天的怎么在这儿等我啊?”
冒海飞匆匆下了车,两只手都有半截缩在袖口里。他望着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向他,在沉重步伐下渐渐露出了笼罩在朦胧夜色中也难掩疲态的一张脸。
王培杰一言不发,红着眼眶看他。
冒海飞又感到了无奈。明明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还说着“一会儿聊吧,想当面跟你说”,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了,结果又像一直以来那样等着他去猜了。
这些年相处下来,冒海飞早就摸透了王培杰的脾气。这男人跟你好的时候笑得比谁都灿烂,但凡有一点不如意了就臭着个脸闷不做声的玩冷暴力。表面上是大方洒脱的山东老爷们,其实心里堆满了毛线球似的,总也不告诉你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从来不向任何人袒露内心的脆弱,不暴露真实的自我,因动而静的伪装,于王培杰而言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让他引以为傲的特质。对待任何让自己不爽的评价,他都能以“你又不懂我,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来置身事外,心里的落寞也总是难以启齿。他习惯把大大小小的事都憋在心里慢慢消化,哪怕心里早就是炮火连天的战场,在他人问起时也总用一句“没啥大事”糊弄过去。于是积攒了太多的忍耐与疼痛终会在有朝一日爆发出来,真到那一天就只能是选择破罐子破摔。
冒海飞也是在几年后才明白,今后的日子里无论他们会发展成怎样的关系,眼前的人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假装推开他来试探这段并不纯粹透明的感情是否足够坚固。而他们之间所共同拥有的最易碎的东西,恐怕只有王培杰一早就交给他的这颗心。它时冷时热,或许也半真半假。冒海飞猜不透哪一半是男人的伪装,也不舍得把任何一半敲碎。
他们的内在有着极为相似的一面,同样信任着彼此又缺乏安全感,同样为彼此的关系感到不安,也同样喜欢用拉扯来试探对方的感情。唯有一点最为不同。每一次久别重逢,冒海飞总会用语言和行动向王培杰证明,即使在见不到的日子里,我也一直爱着最原本的你。
王培杰骨子里算是个浪漫主义者,可他疑心病颇重,从来就不相信有什么“永远”真的会被自己这样的人所拥有。
在那粒胆小的种子还深埋在地下的漫长时间里,炽热的阳光和暴烈的大雨总会如期而至从空中坠下,精准地砸向他的目标,从湿厚的土壤钻进去,亲吻尚未成熟的脆弱根脉。
而这热烈的爱意所带给种子的幸与痛,往往会成为王培杰心甘情愿为自己的脖颈戴上镣铐的咒语。
他像是被那条无形的锁链拴住了,它从冒海飞心脏的位置蔓延出来,一点点向内收缩。王培杰被勒得呼吸困难,不能与冒海飞拉开一丝一毫的距离,只有抱紧对方才能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贴在冒海飞耳边含糊不清地张了嘴。
冒海飞歪过一点头想听得更清楚些,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可王培杰不再说了。
直到男人愿意讲给他听之前,他也不再追问。
很难得的,被抱住的身体没有像往常那样在男人的怀中左右晃动,他的胸口在发烫,压在王培杰肩头从而鼓起一点圆润弧度的脸颊被凉意覆盖。冒海飞总是喜欢向别人抱怨自己一到冬天就吃胖了,上了岁数发腮了,其实会在心里偷偷念叨着“老是老了点,但脸上有点肉不也挺可爱的吗”,只因抱着他的人绝大多数时间就是一张又肉又圆的脸。
还挂着泪痕的人被冷空气呛咳了一声,吸了下鼻子,垂头蹭蹭冒海飞的脸。
“诶!你还没卸妆呢!我刚洗过澡!”
冒海飞抬手,指关节透着肉粉色的拳头捶在王培杰脑瓜顶,没使多大劲。
男人还是不吭声,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要有冒海飞在身边,自己就总想做个长不大的孩子。被刚刚还在“攻击”自己的那只手插入发间抚摸着后脑勺时,熟悉的触感与温度让他心中的惊悸退去了大半。
失魂落魄了一个晚上的人这时才清醒地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的遗憾早就不止一道裂口那么简单。或许,他和冒海飞已经在日复一日地承受着由彼此造成的矛盾与伤害中相隔了一条永远无法用自身所拥有的时间再次填满的海,而总在感到挫败无助的每个瞬间里选择按兵不动甚至是逃走的人,一直都在等冒海飞游过来找他。
王培杰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贪得无厌,竟妄想着除了冒海飞,还有让他们这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产生链接的那枚纽扣也能原谅他,再给他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降临在他们的生命里。也许是他自私过头了,可难道他就没资格和冒海飞共同孕育一个新的魂魄,难道就不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诞生在戏剧之外的平凡世界中无忧无虑地长大吗?
命运赐予他和冒海飞的相遇,对他百般温柔又残忍无情,好像总有一天要把他曾经拥有过的全都夺走。说到底,关于冒海飞,王培杰想要的太多,什么都舍不得放下,他也是真的疯了才会觉得如今的自己能承担起做一个父亲的责任。
只要不失去冒海飞就足够了。王培杰这么想着时还是感到了庆幸,又执拗地不想承认自己有多么害怕失去这个人。
“行了,别他妈蹭了。操,其实你不是蛇精吧,狗日的呀,脏不脏啊你。”
在王培杰听来,这人吐出的每一个脏字都像是在撒娇。
冒海飞口中呼出的白气是轻绒绒的质地,带着电子烟的甜味,不等扑到王培杰脸上就散了。某个得寸进尺的家伙又凑得更近些,近到能在被微弱灯光点亮的黑夜之中,瞥清生长在冒海飞弯起的眼角旁的那些细小纹理,让水果味的热气融化在自己微张的唇间。
如果脑袋一动不动的话,他的嘴正好就在冒海飞耳边的位置。王培杰觉得既可惜又幸运,这是最适合说些什么给冒海飞听的距离,自己却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所以这对耳朵极少能听到什么浪漫肉麻的甜言蜜语。不过幸好,他能轻而易举就在此处落下一个吻,也省了说话的力气。
冒海飞幻想着另一种在这座城市里很难降临的奇迹。若是此时此刻的他们,能像韩剧里那样迎来初雪该有多好。他乖得像是被施了魔法定在原地,任由王培杰黏着耳朵亲。男人早就注意到,这片绒毛之下覆盖着丝丝血管的软肉,在他刚刚蹭过来沾上潮湿水汽时就已经红透了。冒海飞耳根烫得厉害,骂骂咧咧又装作嫌弃的用手背抹掉王培杰蹭到他脸上的一小块湿乎乎的粉印。
他心里还在为王培杰到底为什么哭而郁闷,从“是不是今天演砸了”一路猜到“是不是又缺钱了”。本来想半开玩笑地来一句:“哭什么啊,你要是要钱,我倾家荡产给你凑;你要是要命,那我就得回去跟家里面商量商量才能给了。”却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男人从冒海飞口袋里摸出车钥匙的动作像是排练过似的行云流水,冒海飞的手刚有点热乎气就被冰冷掌心圈住。王培杰没有带他朝酒店大门的方向走,而是两步并作一步拉着他调了头,刚拽开后座车门就跟绑架犯一样,推推搡搡地把人塞回了车里,自己着急忙慌往里钻的时候却不小心撞到了头,疼得咧着嘴倒吸一口凉气。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只听到冒海飞哭笑不得地骂了句“傻逼,你到底要干什么呀”。他探出两只爪子在王培杰“嘶呜嘶呜”捂着的脑发出怪声时上手揉了一会儿。等到耍帅失败的人再次平静下来,近距离凝视他,他们之间的空气好像如今夜刚见到时那般降到了冰点。冒海飞舔舔嘴唇没了笑容,他敏锐地察觉到王培杰这次是真的有话要对自己说了。
“咱俩的,孩子的事儿,五年…快六年了,为什么一直没跟我说过?”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组成了句子,随呼吸的加重开始轻微颤抖。冒海飞反应了几秒,在明白这是要问什么时,眉间的褶皱仿佛永远生长在了这片皮肤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向下躲闪了,又瘪瘪嘴再度对上面前的眼睛。从他们坐在这里开始,已经不再有泪水从这双空洞幽暗的枯泉中流出来了。冒海飞在令人心颤的死寂中像被什么堵住了嗓子,若是强迫自己开口去辩解,就会溢出源源不断的哽咽来阻止他,所以他没有说话,甚至屏住了呼吸不让任何音符打破这里的寂静。他觉得自己是因此才憋红了眼睛,视线中浮出的薄薄一层水雾模糊了王培杰的样子,他在等男人继续说下去。
“本来,是该一起做决定的事儿。我没有,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
王培杰又没了声音,他好像被沉甸甸的叹息压住了舌头,直到无人能看透的心理斗争在撕扯着痛觉神经的路途中化作粗重的一缕热气从鼻腔里逃窜出来,他才缓缓开口。
“我真的害怕了,冒海飞。”
他好似忘记了该怎么呼吸,逐渐憋红了脸,耗光所有力气才吐出后半句。
“我害怕…怕我们走不了多远就散了。”
怕你也把我给丢下了。
平时绝对说不出口的话里还藏着太多嫉妒与不甘。
其实他还想说:“你现在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就好像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都没存在过也无所谓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王培杰既渴望冒海飞能发现这些东西在自己心中占了多少份量,又不敢轻易打碎自己最后一道面具。真将一颗赤裸的心送到冒海飞手里是不可能的,他不能保证任何人在自己暴露无遗的阴暗面下还会选择留在他身边,哪怕这个人是他最为依赖的存在也一样。
冒海飞眼眶中满溢的温度终于有一颗滑下来流到嘴角,又想用强颜欢笑来掩盖心痛的人只改变了脸上泪痕的轨迹,眼睛的方向却一直都没动,睫毛轻颤过后又有水珠滚落在颧骨,泛红的小镜子里映出王培杰下撇的唇形。
“你还委屈上了,真没怨我还把我关这儿当犯人审啊?操他妈的于晓璘,改名叫于大嘴得了。”
冒海飞一巴掌拍掉王培杰伸过来要给他擦眼泪的那只手,嘴唇不自觉地发抖,传进男人耳中的音色也染上了颤巍巍的哭腔。
“我这…操,你以为谁乐意又当爹又当妈啊,堕个胎还得经过你同意了?说得跟…跟你自己玩得欢的那几年里,没有女的怀过你们王家的种似的。你怎么不问问她们孩子都去哪了啊?”
王培杰知道这人不是真的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只是故意用闹脾气来让他有机会缓和心中的愧疚。他当然明白有些遗憾永远无法回头去弥补的道理,他们之间也不需要靠一个没降生过的生命来维持这段关系,只是习惯于在不安之中反反复复试探彼此的心。
对他来说再多随口一言的承诺也皆是虚幻,唯有一种真实反应能证明他们同频跳动的心脏不是一场梦境。他对冒海飞的欲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强硬的吻不留任何缝隙的嵌入冒海飞的喘息之中,王培杰含住浸了咸味的嘴唇舔弄,冒海飞被逼到角落里亲得晕头转向。两种气味滚烫地在二人口腔中急不可耐地交融,难舍难分,令黑暗中的空气变得粘稠。他们能够嗅到的味道在两段急促的呼吸之下断断续续,跟挤在一起的鼻尖一同被压扁。冒海飞根本没机会吞下口水,卷起他舌根的家伙卯足了劲要和他纠缠下去,他承受着涌入胸口的烧灼感,额头也开始发烫。白羽绒服的后摆不知什么时候卷了上去,露出半个腰在外面,凉飕飕的气流顺着里面这件黑卫衣的领口钻进来。没多久男人发冷的大手也从下面溜进来了,冒海飞靠在车窗上打着寒颤。好在鼓起的外衣尚能垫住他的背部,不至于让他直接磕到最脆弱的腰。他被人揉弄着胸部,小腹随呼吸节奏轻缓地起伏着。王培杰挑逗着两处凸起,把软肉摸硬了,捻在指尖的乳珠被他使坏狠拧了一下。冒海飞疼得猛吸一口气绷直了腰腹,边恼火大骂边用力捶男人肩膀。身上那只手立刻向上,从领口穿出去箍住冒海飞的脖子示意他不要乱动。
“乖一点。”
缠上冒海飞下身的手臂在他两腿之间穿过去,连着里面那层从身后把这条裤子拽下了一截,露出半个圆润的屁股。那根毛茸茸的短尾巴被王培杰攥在手心里揉搓,向上轻扯。修长两指在尾巴根按压式地踏入,在白皙皮肉上留下浅浅的红印,再捏住正耷拉着抖动的兔尾从根部一路捋到竖起尖的顶端。这个动作循环往复,尾巴时不时扫过两瓣臀肉。冒海飞只感到由内而外的痒和燥热,他抿住嘴,闷在嗓子里的碎吟还是控制不住地溢出来,裆部也早就湿了一片。
王培杰的手指已经顺势钻进去,随便拨弄了两下冒海飞硬起来的阴茎就向下探进了阴道口,盯住冒海飞的瞳孔却在刚刚掐住他的那一刻就近乎死物一般的静止了。
别离开我。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被不常体会到的阴森气息包裹着身体,冒海飞完全丧失了叫出声的勇气。他第一次有了眼前的男人实际上是条会将他当做猎物生吞下去的巨型黑蛇的真实恐惧感。求生的本能使他想要踹开王培杰逃走,可此处也只有心脏的暴动尤为刺耳,他的身体僵在这儿动弹不得。
害怕真的被吃掉的人出奇得听话,为了能让自己在逼仄到呼吸困难的位置稍微舒服一点,冒海飞主动把腿分得很开,方便身前这个一旦与他拉开距离就看不清脸的男人以各种力度操进来。不知是不是恐惧带来的错觉,他的腰己经开始疼了。冒海飞从未在与王培杰做爱时如此紧张过。黑蛇的两根硕大硬物从湿软肉缝挤进来时遭受了强烈的排斥,有一段日子没被操开过的地方闭合得太紧。即使阴蒂已经被手指玩弄到红肿,被揉到鼓起的饱满阴唇下就是还在滋滋往外冒着淫水的小洞。
这里已经湿到如果冒海飞直接坐在王培杰脸上来反击的话,明天的互联网可能会出现一条黑蛇溺死在一辆特斯拉里的古怪新闻。
然而炽热的欲望被嫩红的肉穴拒之门外,将将插进去其中一个头就无法向前了。王培杰被咬住后下身胀痛得头皮发麻,进退两难,只好强行破开阻力先把一根阴茎一点点挤进小穴里,再握着冒海飞胯骨往深处撞。
穴肉内壁将这根性器吸得严丝合缝,车内空间有限,王培杰晃动的幅度不大,可每一次挺进去不论是快是慢,都像一根锥子狠凿进子宫口,激得冒海飞在一次次高潮后痉挛不断。意乱情迷之中,他在男人的脸贴近时扭动着腰凑过去,吐出舌头索吻,到后面已然说不清自己到底是痛还是爽,下身残存的感触和失了光的眼睛一样,只有细细的水往外淌,毫不收敛的淫荡叫喘在潮湿腥热的空气中回荡。
许久,王培杰快要在这个姿势下坚持不住,在腿彻底麻掉之前,他抱着冒海飞把人挪到里面,中途脱了黑棉服塞在冒海飞身后垫住了腰。直到这根阴茎把穴肉操软到不会夹得它疼了,王培杰才退出来再试着握住两根,掰开熟透的肉瓣蹭了一会儿再塞进小穴里。他俯在这里几乎跪着,吻在冒海飞仰起的下巴,啃得没轻没重,在喉结上也烙下齿印,王培杰被一双温热的手掐住了后颈。
冒海飞被撑得太满太胀,快要四分五裂,蜷起腿随男人的进入一抖一抖。
又一阵高潮过后,他像是突然失控一样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与五年前的某天如出一辙。
最终,死死缠绕在兔子身上的黑蛇用精液填满了有两根硬挺的性器还在里面深深浅浅地抽插着的子宫。
王培杰停下来,收敛了戾气。他担心是自己做得过火让冒海飞太疼了,怀着歉疚凑过去,哄着人要亲那对肿起来的眸子。
可冒海飞偏过脸去,抬起手挡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静下来。
“你来的这个月我一直都在吃药。”
冒海飞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诞生于这些年来他从每场噩梦中醒来的刹那,却将还活在幻想中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吃药?”
王培杰停下动作,不可置信地紧攥住冒海飞的手腕。
他愣在了移开这只手时,看到一双仍不断有泪滑落下来的眼睛竟然是笑着的瞬间。
“别老想着以前那些事儿了,都过去了。所以…”
略显僵硬的得意背后,比王培杰更擅长默默忍受痛苦的人藏起了无尽的悲伤。
“我们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狡黠的兔子终于在这个夜晚赢下了一局。
他用世上最锋利的剑刺穿了情人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