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
夏夜是无尽的知了声,扰得人心里只剩下烦闷。
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更何况是在身边躺了个陌生女人的情况下。
“不多要你钱,他刚给过了,就说让我多留下一会儿陪陪你。问这干嘛,他不让我说,大哥你就别管了呗,你人还挺实诚。”
叹息,点头,燃着的一根烟。
身体的释放带来了精神上的噩梦。
对他很好的那个人总会时刻挂念着他,不过这种挂念只会让他越来越完蛋吧。
“你走吧,我对象一会儿来查岗。”
这自然是假话,他平日里与崔秀丽视频通话的频率还没有和冒海飞来得多。
可王培杰不会预料到,假话会在某天戏剧化成一段惨痛的笑话,故事的主人公也变成一个笑柄。
钥匙插入声,门锁转动声,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
屋内的女人正让男人为她拉上长裙背后的拉链,而另一个女人就在这时推门而入。
于是一切都来不及挽回,就连最喜欢大话西游的某人也没办法用时光宝盒将此刻逆转。不过罪魁祸首不会反思什么,只觉得自己没在现场是一件特别可惜的事,那时候他还在家里推着摇篮,哼着歌,看挂在上面的小玩意逗得孩子咯咯的笑。
“行啦,不就是分手吗,看你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咱什么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没有啊。”
烙印在记忆中的那天,女人打扮得精致漂亮,难得的惊喜以背叛收场,只有故事之外的人还在不以为然,可王培杰不会怪他。
“我还有啥条件啊,你以后别给我找了,整不好我再进去几天。”
嗓子哑了的人耷拉着眼皮,脸通红的打了个闷嗝,桌上的空酒瓶越摆越多。
“出什么事儿我担着呢,我在这儿了你还不放心啊,有我你怕什么呀。”
又黏又软的嗓音透着酒气钻入王培杰耳朵里,本是雾蒙蒙又无神的一双眼睛,在冒海飞靠过来攀上他手臂的这刻亮起来。
“没说不放心,可放心了我。”
男人学着冒海飞的语调提起嗓子,在身旁人听来却傻得有些过头。
王培杰握住伸进怀里的那只手,大拇指摩挲着比他小上一圈却更宽实的手背,蹭过这处青筋向上,在摸到温热肌肤上唯一冰冷的硬物时,向上的嘴角下落回原点。
心颤动着发烫,眼眶微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好像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难过了只能让冒海飞哄着开心,这样的他承担不起什么责任,甚至有可能一辈子也戴不上含义相同的一枚戒指。
他是烂透的、没魂儿的、一无所有的空壳子,过着反复循环又浑浑噩噩的日子,如果不抽出时间和冒海飞聊聊再喝点儿,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活着的。
不知怎么就有点委屈,脑子里全是女人摔门离开那天,扯下脖子上的项链砸向他的画面。明明错全在他,又有什么好抱怨的,这事儿也只能和无条件偏向他的人说就是了。
如果一生中总得和某个人达成同谋,王培杰倒不希望是放在这档子事儿上,他俩认识这么些年了,混到今天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虽说要是真被抓了也影响不了什么,但世上总归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传出去的话丢不了工作也丢了面子。
生理需求自己也能解决,没什么非得找个女人的必要。王培杰不觉得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需要性生活来维持,可在感情的链接里“性”是一枚关键的纽扣,这些年来他和那女人能在一起的时间少得一双手能数清,慢慢就没了当年刚认识时的激情。那时候确实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在一起,只是漫长的时间如同不停浇灌下来的,泡着同一杯茶的水,他能在这段关系中尝到的味道越来越淡,想扔下手中的茶又舍不得。他是个恋旧的人,一旦开始了就不想要结束,对任何人和物都一样。
茶再健康也没有酒好喝上瘾,怕他憋坏的人就出了这个馊主意,不过冒海飞没想到这才刚给王培杰安排上,就害人家被谈了这么些年的对象给甩了。
其实冒海飞最初动这心思的时候只是随口开了一句玩笑,可听眼前人的意思倒像是当了真。
那时天刚热起来,排练厅的冷气断断续续往下吹,飘进鼻子里时带着一股子焦糊味。
“这破空调还有没有人管了啊。”
汗从额头流下来黏在眼角,冒海飞揪着短袖领口抹走迷了眼的汗珠,露出的小腹汗津津的透着光,等他撂下衣服睁开眼时,发现王培杰正盯着他身上看。
视线相撞的这刻持续了几秒,男人移开目光,低头咬着冰美式的吸管,一手划着刚亮起的屏幕。
这里只剩下了他们,粘腻的汗味与那股机器灼烧的难闻气息混杂在一起,手掌包裹着的凉意被捏得发出声响,从塑料杯中流入喉咙的液体苦得发酸。王培杰察觉到冒海飞发现了什么,却只能在此时一言不发的用轻微噪音掩盖慌乱的心跳。
在朋友面前起生理反应也没什么丢人的,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会有点儿尴尬。
他知道冒海飞不会因为这个笑他,可把黑短裤顶出弧度的那处若是一直被人瞅着的话,好像就没办法通过转移注意力来把“头”低下了。
总这么闷着对身体也不好,从不拐弯抹角的人当即就凑到王培杰耳边,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像一根针戳进男人肺管子里。
“要不这样吧宝贝儿,我给你找个比秀丽还好看的,钱我出。”
搂着王培杰的那只手捏捏他脸蛋,浅金色圆环的光亮从眼前晃过,男人的视线又落回手机上,一颗心在蒸笼似的空间里冒着凉气,赌气的话也被当了真。
“行啊,找北京的吧,这边还是不太方便。”
从那天起,被“委以重任”的人就记下了这件事,直到怒骂声打碎窗外蝉鸣的夜晚到来,瞬间的崩溃在脑子里植下只剩阴霾的种子。
等到王培杰再回北京的时候,冒海飞也还惦记着这事,总觉得既然自己害人家没了对象,怎么也得承担一部分责任,说是想办法补偿其实也没过脑子,他直接把下一位送到了王培杰家门口。
女孩看起来二十来岁,大眼薄唇肤色偏白,妆容很淡,碎花长裙简单又素净,她抬手将到肩的短发别到耳后,露出一枚银色圆环,时间凝固在这刻,瞥了一眼女孩的人停下开门的手。
“他让你戴这个的?”
男人朝女孩耳朵方向指了下,不悦的气息于胸腔中窜动,又被一声轻叹压下。
“啊?哦,对,说是…老板你喜欢这一挂的。”
这到底是想让他泄火还是上火啊。
那人明明就什么都懂,却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明面上总说着希望有人能照顾他,又不肯松开栓住他的这根链子,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也就是说无论他从哪个地方坠落,最终都会掉入最了解他的人怀里。
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坏事,可男人却不甘愿被单方面锁住,如果站在铁链另一端的人某天松开了手,摔得面目全非的只会是他一个人。
“说我不知怎么就发了火,把你轰走了就行,以后也别再来了。”
没能进门的女孩稀里糊涂就被王培杰送下楼,她完全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盯着手机上那二百块钱的转账记录皱皱眉,心里虽说别扭但也不算白来一趟。其实她最开始还挺担心眼前这男人是个虐待狂之类的,因为最开始找到她的那位老板给出的价实在有点吓人。
夜晚比夏末的蝉鸣还要短暂,失眠往往会成为这个季节的遗物,王培杰知道自己没法子变成树荫下的知了壳,被人踩碎了也不觉疼痛,没人再次提及的故事忘记也无所谓,现在的他只想完整的活到冬天,再顺着捆住他的这条锁链一路向南,摆出一副精神良好的模样出现在某人面前。
实际上,如约而至的一切都带来不了什么新鲜感,身体感官也会在重复性工作做多后变得麻木,好在世上不仅有酒精这东西能让他晕乎乎的忘却很多愁人事儿。王培杰正盯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冒海飞最喜欢在这时候黏上他的手臂,而从这个方向即使看不到这人的表情,他也清楚搂着自己的人大概是微睁开眼又轻瘪着嘴。
“嗯…我,上厕所。”
推开他的人含糊不清的说着就站起来,身子虽然不怎么晃但绕好几个弯才到了洗手间,明眼人一看也知道是喝了不少。王培杰扔下一句“我看着点儿他去”就跟上,还坐在这儿的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一般不会搭理他们。
“挺好,还知道洗手,看来还有量,过会儿怎么也得再整瓶新的。”
冒海飞听出王培杰在逗他,他喝酒确实是比不过山东男人,却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人的软肋在哪儿。
哗啦啦的水流声停下,冒海飞甩甩水,手腕处还沾着点没冲掉的泡沫,他湿乎乎的摸了一把王培杰的脸,这双手在下一秒便搂住男人脖子,被酒气熏染得朦胧的眸子泛红,不似往常那样含着光,却让看向它的人移不开视线。
“想我没?”
“想啊,怎么不想。”
男人的反应不带有任何迟疑,在冒海飞朝他抬起下巴的瞬间就环住这人的腰,又想顺势吻下去。王培杰知道自己这一习惯的养成见不得光,却从不觉得他们两人亲一个抱一个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又没人规定朋友之间就不可以做这些。
他在怀抱着熟悉的温暖时总会感到确幸,没能如愿亲到怀中人的嘴唇也不觉得遗憾。王培杰面带一丝委屈的对着在此时捏住他脸颊的人眨眨眼,冒海飞最吃他装乖装老实的这一套。
“你先告诉我,就我上次给你找的那姑娘,为什么把人给赶走了,那么漂亮还不合你心意吗,嗯?王老板?”
冒海飞嘟嘟囔囔的这么说着,王培杰却把每一个字都听的一清二楚,心里那颗阴云密布的种子被酒水浇灌后发了芽,爬出扭曲怪异的藤蔓,攀附着他躁动不安的跳动。他当然记得那天,但不会在这时候对着冒海飞发火,既然眼前人能把这件事记上几个月,就说明心里难受的不只有他一个人。王培杰不打算顺着这个话题去回应,他会让心中的藤蔓顺着自己的胸口破开皮肉长出去,爬到另一个人身体里。
“要不然你给我找个男的吧,冒老板。”
王培杰最清楚什么样的笑容显得真诚,他能感受到冒海飞在愣住后呼吸都变了节奏,空气的流动在此时变得不顺畅,酒气缠绕着异常清醒的两个人。
冬季读了夏天的遗书,于是这座城市的冷风也患上了失眠症。
寂寥漫长的夜晚,街上的灯光逐个熄灭,从男人口袋里顺走的烟没滋没味的,发烫的脸颊被风吹得刺痛。
冒海飞站在车门前,另一只手藏在棉服袖口里,时不时把手机掏出来看看,这个动作反复几次,那个人也没给他发来任何消息。
那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难不成他真要给王培杰找个男人?
“操,真他妈傻逼。”
他说不清是在骂王培杰还是在骂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埋怨什么,那男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弯的,这不是他一早就明白的事儿吗?现在是什么意思,女的玩够了想换换口味?
寒风抚不平眉间的褶皱,紧绷的神经线也没法放松下来,冒海飞觉得心里像是堵了枚铃铛,硌得他生疼不说,只要他一呼吸就开始响,这声音怎么听都是在嘲笑他,烦得他只能憋住这口气。
真他妈隔应,难道是自己的错吗?他是给那男人撸过,口过,也用腿搞过两次,可也不至于直接改了那傻逼的性取向吧,再说那都过去多久了,谁没有爱玩的阶段,最后不还是要收了心各过各的日子。
他认识的gay不算少,找一个能看能玩的给那男人送过去不是什么难事,可万一王培杰真看上了,把人留在身边了…
如果他牵着的狗啃断绳子后跑没影了,找不到了,不愿意和他回去了,蹲在原地哭的只会是他一个人。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牵出去给别人看。
王培杰这几天都窝在酒店里,没有酒局的时候躺着就是最好的休息,一个人无聊但也自在。敲门声响起时男人刚洗完澡,他裸着上半身去开门,水滴顺着额前的发丝落到踩着拖鞋的脚面,藏在刘海中的睫毛被液体压弯下来,颤动两下,这双眼睛在看到门外人的这刻亮起惊诧的光。
“你怎么…”
“男的,送菜上门,免费试吃。满意吗?王老板。”
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也没有人想要挽回,即使有月光宝盒也一样。
喘息与心跳交叠在一起,肉体起伏时的窸窣响动,融于轻声呻吟之中。
提前做好扩张的后穴温暖又湿软,被性器插入时虽有一定的阻力,但还是被软肉吸引着一点点挤到里面,当这根性器蹭过某一点时,身下人便会发抖。王培杰才知道男人的身体有这么奇妙的开关,便专注着去磨那一凸起,让在发热中胀大的硬物反复挤进深处再抽出,压过在柔软回弹后紧吸住他的肉壁。
他的欲望在堕落、发烫,他在失控中占有着渴求数年的身体,又或许他想要的只是这个人而已,将身下人填满的这刻他也在颤抖,这颗心就此被填满。
脑神经被快感充盈着雀跃,血液仿佛在沸腾着流动,他不再是被遗忘在夏季的空壳子。
“啊…嗯,培杰,哈啊…你,还找…不找,别人啊?”
可能真的有一条黑色藤蔓连接了两人的身体,才让王培杰压住身下人后就没办法与其分开。男人紧握着冒海飞的手,又一次摩挲起那枚被他蹭热的戒指,他将人完全裹在怀里,在冒海飞唇上落下一个不会被拒绝的吻,声音清脆的吻,顶入冒海飞身体的速度也快起来。被王培杰抓住双手的人随他的动作晃动着,白皙脖颈处被嘬出的几处红痕开始发紫,被撞击成碎片的思绪无法于此刻重组,冒海飞没办法去思考该怎么和家里那位解释留在身上的印记。
带着香味的温度混合着汗水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不知疲倦的人终归还是丢下了残存的理智。王培杰直起身,一手握住冒海飞的腰继续顶得人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另一只手握住这人小腿抬起,鼻尖蹭过汗毛极少的柔软,牙齿在下一秒嵌入散发好闻味道的皮肤中。软趴下来的肌肉在疼痛中又一次绷紧,冒海飞痛呼着要去踹开王培杰,被抓着的腿却被男人往下压到他胸前,作为这人支起身子的点,让性器进入得更深。
“以后,只找你一个人。”
嫖客觉得是自己给皮条客留下了难题,他们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绳子断了,坠入深渊的不再只是他一个人。
而只有皮条客知道,是他把牵住狗的那端变成了手铐,他心甘情愿的被紧紧圈住,钥匙则留在了狗的肚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