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
春天，一个令人无比烦闷又困乏的季节，即使拂面而来的风比冬天时要暖上许多也一样，王培杰觉得学校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乱七八糟的花香，而漂浮在眼前的柳絮也同样让他感到焦躁不安，他很讨厌这个季节。
特别是当他今早惊醒，看了一眼时间后慌忙又胡乱地穿好衣服赶去上课的时候，这个春天又变得更令人厌烦了一些，怎么会有一节选修课被安排在早晨呢，这也太不合乎常理了。
头发睡得很乱，也不知今天是套上了哪件衣服和哪条裤子，匆匆忙忙踩着点走进教室的人听到刚刚响起的铃声后松了口气，幸好是没有迟到。
之所以选了这节课，只是因为大家都说这位老师脾气很好罢了，虽然王培杰本身很喜欢听音乐也爱唱歌，但作为表演专业的学生，谁会愿意在一大清早来听什么“音乐鉴赏”呢？
混个学分罢了，选什么都一样吧，他这样想着，不过如果他当初注意到这节课需要早起的话，应该是会再三考虑一下的，毕竟他这样爱熬夜打游戏或是看电影的人，哪里承受得住这样让人胆战心惊的早晨。
这间大教室里来的人不少，看来这位老师的课应该是很好糊弄的。王培杰在倒数第二排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望着外面随风而落的淡粉色花雨，他对花确实不太了解，这是樱花还是桃花呢？
“外面什么东西这么好看啊这位同学，我的课就这么没有意思啊？”
这个声音还蛮好听的，王培杰回过神来时这样想着，不过由于他这节课一直望着窗外发呆，还没有看过这位老师的正脸。
窗外的天空中依旧漂浮着令人感到呼吸困难的柳絮，王培杰此刻的心情有些郁闷，作为大学生的他在一节选修课上愣神也要被老师注意到的话，未免也太倒霉了一点。
有些紧张的人缓慢地回过头来，看到一张虽有些岁月痕迹但却明媚自然的脸正朝着他微笑。
这男人穿着一件敞开怀的灰色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毛衣，发型也打理得很精致，戴金丝眼镜的人有一缕头发弯曲着落在额前，气质优雅又显得有些可爱。
“没，没看什么。”
王培杰磕磕巴巴地回答着，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眼前这位老师看起来并没有在生气的样子，只是顺着刚刚他愣神时的视线望向窗外的天空。
“春天是很好看，不过这节课最好还是听几句吧，这位…”
眼前的男人在王培杰有些懵的表情中举起手中写满两页的名单凑到眼前，指尖在纸面上寻找着什么。
“表演系的…王培杰同学。”
这样的孩子竟然是学表演的吗？冒海飞颇为惊讶地看向了面前这个穿得十分随意的学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仔细看的话底子确实不错，不过这乱糟糟的快要没过眼睛的头发，有些重的黑眼圈，以及明显是胡乱套上了的粉色卫衣和黑色运动裤，都让这个孩子看起来不太像一个表演系的学生，当然作为一名人民教师他自然是不能以貌取人，毕竟这孩子看起来还蛮可爱的，呆呆的样子倒是让人很想去逗逗他。
这位老师俯身凑到王培杰耳边，他的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也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
“偶尔也看看我，说不定看久了也挺好看的，万一你会喜欢呢，对吧？”
当然，冒海飞所说的“喜欢”是指这节他自己也不是很想上的课，但眼前这位同学的脸却瞬间变得通红。
在一节选修课上被老师注意到确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但此刻开始发烫的脸颊和加速跳动的心脏，好像也不全是尴尬造成的。
王培杰点点头后移开了目光，冒海飞觉得眼前的孩子看起来有些慌乱，是吓到他了吗？不然为什么这孩子都紧张到吞口水了呢？
好像有一股不同于春天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这是什么味道呢？王培杰望向朝讲桌走去的背影时这样想着。
这气味没有浓重到让人烦躁，反而很令人安心，像是自由飞舞在空气中的花瓣随风落在水面上时，身体变得清凉潮湿，又被午时的阳光晒得渐渐温暖起来，过分浓郁的香气也随之散去。
如果每周的这天早晨都能闻到这样的味道，这个春天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厌烦。
“冒海飞…”
熄灯后的寝室里有一台显示器亮着，坐在电脑前的王培杰久违的打开了本学期的课表，那个之前没有在意过的名字映在了他的眼睛里。
四月的天气渐渐热起来，起床依旧困难的人今天穿了一件黑短袖就打算出门，唯一与平时不同的可能就是今天的他在镜子前照了许久，犹豫再三之后，王培杰将刘海梳上去又用喷雾定了个型。
还是同一间教室差不多的位置，坐在窗边的人托着脸看向讲台上笑着的人。
这位老师今天倒是没有像第一堂课那样戴着眼镜，这人穿了件很宽松的黄色短袖，是很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颜色。这么一穿倒更像个学生，王培杰这样想着，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位老师今年多大，但看起来应该不会比他大很多。
他为什么要在意一位老师的年龄呢，与这人应该也说不上几句话吧。
这个早晨过得有些快，王培杰没太在意这堂课上讲了些什么，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讲台上的冒海飞，这位老师有些时候表情会很丰富，当然动作也一样，说出的话时不时就会逗得大家哄堂大笑，这样一个性格开朗的人，也难怪会有这么多人来选他的课。
本以为在这堂课结束之后，再次见到那人应该就是下周的这个时候，但此刻的王培杰却愣在了教学楼后的阴凉处，他只是来这里偷着抽根烟，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冒老师。”
“嗯。”
气氛好像有些冷，两个人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站在墙边划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指间都有一根燃着的烟。
王培杰又一次闻到了那股独特的香味。
这味道混合在燃烧着的烟草味中，闻起来要比之前淡上一些。
如果开口问这位老师喷了什么牌子的香水的话，肯定会被当做变态吧。王培杰偷瞟了一眼身旁的人，现在的气氛好像还是说些什么比较好，不过他这样不善于表达的人，确实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对。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察觉到一旁的王培杰正看着自己，冒海飞对上了那双没来得及躲避的眸子，他用手背轻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而他的学生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摇摇头。
“那你在看什么？”
“您的耳环…挺好看的。”
“是吗…比窗外的春天还好看吗？”
笑容有些调皮的人这样问着，王培杰眨眨眼才回想起了上周的早晨。
这位老师倒是比想象中的还要“记仇”一点。
“比春天好看。”他这样回答着，望向冒海飞的眼睛也含上了笑意。
不过，不仅仅是比春天好看。
而比春天好看的事物自然也不是那对银色的耳环。
“怎么感觉培杰这几周上课很积极啊，今天我下来上厕所的时候他就没影了，那时候好像才七点多吧。”
“谁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是背着咱们刻苦用功呢。”
今早的天灰蒙蒙的，让人觉得有些压抑，或许是侥幸心理作怪，王培杰出门时并没有带伞，于是当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下时，刚吃完午饭就被困在食堂门口的人只能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
“怎么，没带伞吗？”
十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进王培杰的耳朵里，几个小时之前他也听过这人的声音。还没等他转过身来，冒海飞就站在了他的身旁。
“嗯，出门走得急忘了带。”
王培杰望向那双总是亮着的眼睛，这样一对眸子里好像会蕴藏着很多故事，这些故事就像是溪流一般从他的心中缓缓淌过，但站在岸上痴痴望着这条溪流的他，好像并没有法子去捞起于流水中渐渐远去的花朵。
“你下午还有课吗？我倒是可以送你过去，不过现在这个点还没人开门吧，你可以先在我办公室呆一会儿，这雨要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话，我那儿还有把伞可以给你。”
“那就…麻烦您了。”
“有什么麻烦的，这不是一个老师该做的吗，怎么舍得让我可爱的学生淋成落汤鸡啊。”
一如往常的调皮又明媚的笑容，让一颗本就有些紧张的心又漏跳了一拍。
这还是王培杰第一次来这间办公室，他环顾着四周，发现窗边放着一张很小的折叠床，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低气压的天气让这屋子里有些闷热。
“你在我那坐会儿吧，我稍微眯一会儿，起得太早了，总是给我排这么早的课，真不想干了。”
眼前人这样抱怨着，撇撇嘴角的小表情看起来像个在吐槽作业太多的孩子，因为刚刚来的路上两人挤在一把伞下，王培杰的肩膀湿了一小片，冒海飞身上这件白色体恤的胸口处也被随风飘来的雨打湿后贴在身上，隐约能看到本被遮住的肌肤是什么颜色的。
此时的冒海飞头发有些乱，正好翘起两个小小的弧度，再配上他现在一脸困倦的表情，让王培杰觉得这人像是一只睡觉时被吵醒的猫。
王培杰点点头后乖乖地坐在了办公桌前，他自然不想打扰到这只打算午休的猫。
在折叠床上躺下的人看上去确实很累，像是没过两分钟就睡着了，外面的雨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有些吵，但闭着眼睛的人呼吸声依旧平稳，或许将窗帘拉上的话声音会小一些吧，王培杰看向不远处的人时这样想着。
走过来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窗帘拉上，而是注视着冒海飞熟睡中的脸。透过薄薄的白色布料，被雨淋湿的人胸口的风景一览无余，他的学生此刻就这样站在一旁，上下滚动的喉结和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让这场春雨之中的声音丰富了不少，而为这压抑的天气增添了些许生机的，却不只是屋中的呼吸与心跳。
王培杰的目光上移后落在了这位老师的脸上，这视线从眉眼走到鼻梁，又往下看到这人微张着的嘴。
下一秒，他俯身吻在了冒海飞的嘴唇上。
当呼吸与呼吸交叠在一起之时，脑子一片空白的人不清楚自己正在做些什么，但他的身体却控制不住的就这样去做了，甚至没有来得及冷静思考。
他到底在做什么？一个学生在下雨天偷偷亲吻了他的老师，这未免也太荒唐了一点。
而他此时燥热的、难以停止的、乱七八糟的心跳声，好像比窗外的雨声还要让人感到厌烦。
他的老师会被这样的声音吵醒吗？
睡着的人被雨淋湿后，身上的香味好像变得更重了一些，如果春天的味道也能像这样抚平他烦躁不安的心绪，他又怎么会不喜欢春天。
紧贴在一起的嘴唇终于分开来，因为睡着的人在这时睁开了眼睛，有些诧异的目光就在此刻对上了一双瞬间愣住了的眸子。
惊慌无措的人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止了呼吸。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王培杰记得这是冒海飞第二次这样问了，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摇了摇头，但却保持着贴近这人脸旁的姿势。
“那你…这一次又是在看什么呢？”
刚刚温热柔软的触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其实当夹杂着烟草味的潮湿气息包裹住自己的那一刻，冒海飞就已经醒了，或许是因为有些好奇眼前的孩子会做些什么，他才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老师，你…你身上，很好闻。”
“这样啊，是像春天一样的味道吗？”
“比春天…要好闻许多。”
慌乱的眼神虽然变得平和了许多，但王培杰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是怎么脱口而出的，他的大脑好像在被重击之后就停止了运作，只能就这样看着那双让他无法移开目光的眼睛。
“那你刚刚对我…又是在干什么？”
当眼前人的呼吸打到自己脸上时，王培杰只觉得全身都开始发烫，在心脏砰砰跳着像是马上就要蹦出身体的情况下，无法逃避的他是不是只能选择将这段完全不过大脑的奇怪对话继续下去，就像是上表演课时那样，即使忘了台词也要硬着头皮说下去，而如果他真的是在演一部电影的话，此刻这样去说会是正确的选择吗？
“我在…亲吻春天。”